一声母亲带来的收益是什么呢?好像是有点优厚了:比如栖木商会名义上的大小姐身份:比如暗杀部队队长的职位;更令人高兴的也许是足够为86-23区的每一位受难者修筑墓碑的资金,以及最重要的:让86区再无"86-23区惨案"的能力。
"你对这样的结果满意吗?"商会总部大楼会长办公室内,千铢宴接过爱人递来的红茶后,好笑的看着对面红发的姑娘将报纸折成小船和千纸鹤:"怎么不回话呀?小迟琅?"
红缎——现在该叫迟琅,她在纸堆里翻找一番后找到政治版块上的一篇报道,一封匿名却有着世家印章的议案被送进了国会,意向是赋予全体劳动阶级人民选举权,署名为"乌鸦"。迟琅盯着报纸上附有议案上印章照片的版区看了一会儿后,将报纸折回纸鹤:"什么时候能把86-23区纳入解放区?"
上次81区的入侵太过大张旗鼓,警力资源扩备了不少,连我们的行动也受到限制。"千铢宴故作苦脑地支起下巴,"如果能有人……”
"我来。"
迟琅的答复没有任何犹豫,雾灰的眼睛盯着千铢宴,又不是第一次让她杀人了。
"86-23区督军的女儿叫白歌,很受宠爱,且有不错的政治才能,只是太过天真,感情用事"
"什么意思?"
"杀她爹的时候避着她点儿,秦女士想招她进解放区当书记哦。"
迟琅抿了抿唇,烦躁地抓抓脑袋,"我尽量。"随后走出办公室。
暗杀86-23区督军的事她当然会做,不过现在,她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比如——
"那位乌鸦女士的身份绝对是白歌小姐哦,"圣婴堂的莉萨尔在听过迟琅的委托后直接给出了答复,比迟琅想象中的速度快得多,或者说太快了——她以为至少要等到下一次"乌鸦”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也许是看出迟琅眼中的怀疑,莉萨尔补充道:"这是哥哥说的!"——莉萨尔的哥哥诺特里克,有传言说他是有名的犯罪顾问。86区内的1区租界督军被杀一事据说就是他的手笔。
如果真是诺特里克的推论,她还真的愿意相信。
于是她从手袋里摸出两张钞票放到莉萨尔手里。“诶?您多给了一倍的委托费!”
"给你哥哥的,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和他见一面。"
迟琅用手指刮了下莉萨尔的鼻梁,伸伸懒腰走出圣婴堂的院门。
绕过公园:穿过12号巷,富丽堂皇的督军府就在眼前。
迟琅削去左臂,断面没有流血 ,皮肤下翻涌出暗红色肉芽,骨骼重组时发出细碎的喀嗒声。
三秒后,一个与她等高的人形站在她面前——她的异能——百骸演武——经过训练后,已经可以长成与迟琅同样的人形,而非单纯的断肢。
灰瞳扫过巡逻的警卫——十二人,配枪。
"你去做掉前门那六个。”
次生体歪了歪头,突然咧嘴笑了,与迟琅本体不同,那是带着欢愉的笑意。
——第一道防线崩溃得悄无声息。
书房的门紧锁着。她敲了敲木质门板,听见里面传来白政紧张的呼吸声。次生体走到门前开始撬锁。
子弹突然穿透门板,迟琅偏头躲过,右肩爆开血花。第二具次生体从伤口剥离,抬腿便踹开了木门。
迟琅视线越过挡在她面前的次生体,看着白政瘫坐在真皮椅上,手里还握着冒烟的枪
白政的瞳孔骤然收缩,颤抖的手按下桌底报警器,一秒、两秒——报警器没有任何声音——栖木商会怎么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派人行动呢?
迟琅走进书房,捡起桌上那份封皮是粉色的文件夹——《选票结构优化草案》,提案人姓名处画着一只简笔鸟鸦。
白政突然扑向抽屉里的备用枪,却被两具次生体同时按住。迟接正准备开枪杀掉白政,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歌从门口冲进来,怀里的一叠议案文件被她丢到地上,跑起来带动的白色裙摆像初冬的新雪。
"如果你是我的政敌,为那份议案而来的话,对我下手就好了,其他人是无辜的!”
迟琅的视线从挡在她面前的白歌转向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次生体按的更死的白政,发出轻蔑的笑。
"躺在前门的六个参与了工程事故中对受害者家属的暗杀,后院的三个在86-23区横行霸道,楼梯口的三个在86-23区强拉壮丁”
“而你父亲,他贪污了工程款,使用老化设备致26名工人死亡,放任下属狐假虎威,以及下布徭役。”迟琅指向白歌,“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你,都不无辜。”
迟琅收回左臂变成的次生体,只让一具次生体控制失去反抗意愿的自政,拍了拍手示意白歌回回神给她让开位置。
“杀掉我吧,用这些钱养起来的我同样不无辜。"白歌低下头亚麻色的发丝遮住表情。”
“虽说母亲要求尽可能减少此次行动对你的影响……”
迟琅甩出柄蝴蝶刀,指向白歌所在的方向,似是在瞄准,白歌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直到身侧掠过一阵微风,她除了被撞倒在地上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颈动脉迸射血液溅在实木地板上,却是白政被一刀封喉。
“我以为你可理解千女士为什么要派我来。”
白歌扑倒在父亲胸前,泪水在昂贵的布料上晕开。“所以这是…肃清行动?”
"是救赎才对吧?千女士会给你新身份,你父亲的罪行可以由你亲手修正。"
迟琅擦了下蝴蝶刀上的血迹,递到白歌面前:"不过让你看到我动手杀人确实是我的失误,实在不想与杀父仇人共事的话,杀掉我怎么样?”
另一具次生体已经被迟琅召回,空屋里的活人只剩持刀者一人——某人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等到战争结束以后,你就不用再做这样的工作了吧?”白歌接过那柄刀,抬头望向迟琅的眼中,比起仇恨更多的是颓然与希冀。
"啊,应该不用了,毕竟那时候要有新律法了。"迟琅看向白歌﹣﹣或者白歌手中的刀时,眼底是更深的希冀与兴奋。
"不过我活不到那时候不是吗?"
"如果活到了那时候,就请放下武器,再也不要拿起来了。"白歌攥住迟琅的衣角,"答应我吧,在动手之前,我只要这个承诺。"
可真毫无意义,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死人比活人更适合当象征,"白歌甩开蝴蝶刀,"‘神秘议员乌鸦昨日遭政敌报复灭门,栖木商会救援无果’,这条做明天报纸的头条怎么样?"
迟琅瞳孔骤缩,但已经来不及了
刀尖刺穿白歌胸腔,像是掠过一片花瓣。
在白歌的呼吸消失之前,迟琅看懂了她的口型,"为了那份理想,就由我亲自做第一个殉道者。”
缄默,在长久的缄默中,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迟琐不确定那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直到她看见白歌的血与白政的血混到一起,她才终于明白:乌鸦在不同的文化中,可以代表好运,也可以代表厄运,但真正让它出名的,是它是为数不多的会反哺父母的鸟类,即便那只是一条毫无价值的命,乌鸦也会铭记。
在那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不论是媒体将白府的惨案归于政敌报复,还是81区趁虚而入被栖木商会的私兵拦在外城从而顺利将86-23区收入栖木商会掌控,据说都完全在秦女士掌控之内。
也许唯一的问题只出现在迟琅身上,她时常会想:那天死在白政书房里的,究竟有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