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山并非领着众人原路折返——那条被毒瘴与落石封锁的通道早已成为死地。
她要的,是另一条生路。
“四。”
火光在她背后摇曳,映出墓厅北壁一条不起眼的裂缝。
那裂缝宽不及指,被岁月与潮气侵蚀得与砖色混为一体,常人即便贴面也看不出端倪。
张静山却停步,指尖沿裂缝滑过,发丘指微微用力,“咔哒”一声轻响,仿佛触动了山腹的心弦。
她抬手示意,声音压得极低:“从这里斜上挖,三十丈,可通山腰风洞。”
陈玉楼一愣,借着火把细看,才认出那是一道被旧年地震撕开的天然裂隙,外覆薄层石皮,内部却是空腔。
他眼角抽动——若按原路,至少还要闯两道毒门、一条断龙石;而这里,竟能绕过所有机关,直达外界。
罗老歪抹了把脸上已干的绿血,仍有些不甘:“小……常姑娘,你确定?别到时候挖不通,把老子们活埋!”
张静山懒得废话,抬手在壁面一拍,裂缝“簌簌”掉渣,露出内里黑黢黢的岩腔,一股清凉山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火把猎猎作响——那是外界的味道。
她侧眸,目光冷得像井底月,“想留在此地陪蜈蚣,请便。”
陈玉楼猛地回神,折扇一收,低喝:“御岭的兄弟,抄家伙——挖!”
罗老歪咬了咬牙,也扭头吼:“工兵铲!快!三十丈,谁最先挖通,老子赏十块大洋!”
人群顿时沸腾,铁铲撞击石壁的声响在狭窄墓厅里炸开。
岩腔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却曲折如肠。
张静山指尖轻敲壁面,判断岩性,每隔数丈便用发丘指在壁上留下一道细若发丝的刻痕——那是张家独有的“星宿引”,指引后来者沿最安全的路径前行,避开潜藏的岩爆与暗泉。
身边挖掘声、喘息声、石块滚落声混作一团,她却充耳不闻,只凝神倾听山风。
风势渐大,说明离出口愈近。忽然,她脚步一顿——前方岩壁透出一线灰白天光,像刀口划破黑夜。
她俯身贴近,指尖感受到湿润的雾气——那是山腰雨林的潮气。
她回头,火光在岩道尽头跳跃,人影纷乱。
张静山抬手,一刀插入天光裂缝,运力一撬,“咔嚓”一声脆响,整块岩皮轰然外翻,刺目的天光与冷雨一股脑灌了进来。
出口,通了。
她站在风口,雨丝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冰针。
身后传来陈玉楼压抑不住的喜声:“通了!通了!天爷,活路!”
这常姑娘果然手段了得!
真让他抱上大腿了。
有了这条安全的活路,就像给这瓶山来了个门,只要小心里面的大蜈蚣,以后想来还不是任他来?
雨线斜织,山风猎猎。
张静山负手立在洞口,乌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冷白的侧颊,像一柄出鞘即收的软剑。
陈玉楼与罗老歪的狂喜、手下们此起彼伏的道谢,皆被她抛在身后;她只抬眼望向林间,目光穿过雨幕,准确锁定鹧鸪哨的背影——那人正扶着老洋人,一步一血印地往避风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