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不是心脏。
马嘉祺的知觉,如两束被绝对零度淬炼过的激光,精准穿透了那层伪装得天衣无缝的作战服布料,穿透了那层温热、富有弹性,甚至还在随呼吸微弱起伏的皮肤与肌肉。
他看见了。
在那具伪装成“张真源”,由这片地狱最精湛工艺伪造出的完美躯壳之下。
一个异物。
一个由无数细密、流转着幽蓝色冷光的晶体,以一种扭曲所有已知生物学原理的结构,互相纠缠、盘绕,最终凝聚成心脏形状的……活体肿瘤。
它在搏动。
每一次收缩,都贪婪无比地从这具温热躯壳中,汲取着最精纯的生命能量,一种近乎于“概念”本身的生命力。
每一次舒张,又将一股无形的、带着催眠与剧毒的精神瘟疫,通过那条静滞的冥河,通过那些早已沦为餐具的傀儡,精准投射到这片滩涂的每一个角落。
岸边,那片由几十具撕裂了嘴角的活雕塑构成的死亡合唱团,它们的“劝降”,仍在继续。
那些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模仿,它们开始变得更加私密,更加……恶毒,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精准地钻进每个人心灵最柔软的缝隙。
“……程鑫,你当真以为,你破解了系统,就能改变什么?”
一个声音,带着他父亲独有的沙哑与疲惫,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你所见的,永远只是他们想让你看见的那一层。”
“就像你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你父亲为何会选择……”
丁程鑫的身体,剧烈地一颤,视野瞬间发黑。那只完好的左手,指甲因为痉挛般的用力,深深剜进自己那条早已血肉模糊的右臂。
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像一道强行注入的清醒剂,将他从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住口”的崩溃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嘉祺,还记得小七吗?那只你在废墟里捡到的,只有巴掌大的小奶猫。”
另一个声音,温和得像记忆中的母亲。
“你喂了它你最后半块压缩饼干。”
“可它还是死在了第二天凌晨的空袭里,就在你怀里,身体一点点变冷……”
马嘉祺的呼吸,出现了一瞬间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凝滞。
他背上那具属于宋亚轩的沉重躯体,仿佛在这一刻,与记忆中那具小小的、冰冷的、毛茸茸的尸体,彻底重叠。
那股熟悉的,无能为力的冰冷,顺着他的脊椎,寸寸上爬。
他没有再等。
锵——
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却像一道撕裂幻觉的惊雷。
那柄跟随他穿越无数生死战场的特种合金匕首,被他用一种稳定到非人的姿态,从作战靴侧面的刀鞘中,缓缓抽出。
刀锋如一泓被凝固的秋水,在幽绿磷光映照下,反射出森然的、不带一丝人间温度的冷光。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白骨之巢中央,那具“张真源”的躯壳,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里面,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两潭与岸上那些傀儡如出一辙的,纯粹的,活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