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针尖刺破皮肤的阻力,微小,却清晰地通过指尖传递而来,那是刺入一块冻肉的触感。
药剂,被缓缓推入。
淡蓝色的荧光液体,顺着针管,像是拥有自己生命的活物,义无反顾地,流向那片早已冰封的,死寂的血脉。
时间,像一滴墨落入清水,瞬间晕开,却又被极度的低温冻结,拉伸成一条无限漫长,无限粘稠的,由死寂构成的冰河。
一秒。
两秒。
……
三十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片地下囚笼里唯一的声响,是严浩翔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那声音巨大而空洞,像遥远星系的坍缩。
他眼中的世界,只剩下那具躺在白骨之上的躯体。
它依旧冰冷,僵硬,每一寸肌理都透着死亡的青灰色,像一尊被深海与岁月遗忘的,精美绝伦的雕塑。
严浩翔的胸腔里,那颗刚刚被贺峻霖疯狂举动吊上半空的,名为希望的心脏,失去了所有支撑,
正以一种比自由落体更决绝的速度,向着无底的,永恒的黑暗深渊,轰然坠落。
就在那颗心即将触底,被冰冷的虚无彻底吞噬、碾碎的前一刹。
“……!”
一声微弱到极致的抽气。
它甚至不算是声音,更像是一次无意义的肌肉痉挛,强行从紧绷的声带中挤压出的一缕气流。
声音的源头,是贺峻霖。
他那只一直按在张真源颈动脉上的,血肉模糊的右手,食指的指腹之下,那个早已被自身体温捂热,却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生命迹象的冰冷皮肤之下。
一下。
一下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顽固的,如同蛛丝拂过琴弦的颤抖。
那搏动轻微到近乎错觉,几乎要被他自己指尖冰冷的麻木感所同化。
那不是生命。
那更像是死亡在宣告了最终判决之后,一次充满嘲讽的,不甘的回响。
可它,在跳。
它就在那里。
以一种亵渎神明的节奏,在这片由系统规则统治的绝对死亡领域里,敲响了第一个,属于“生”的,微小却震耳欲聋的,不谐和音。
贺峻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剧烈收缩。
“咚……咚咚……”
严浩翔听见了。
他听见自己那颗坠入深渊的心,被一根无形的,由神迹编织成的丝线,硬生生从黑暗中拽了回来,然后,以一种擂鼓般的狂暴姿态,携着撕裂一切的力道,重新撞向他的胸膛。
疼痛,狂喜,难以置信。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用痛楚来确认自己并非深陷幻觉。
两分钟。
或许是两个世纪。
那双紧闭的,仿佛已被永恒封缄的眼皮,其上凝结的白色霜花,肉眼可见地融化了一点。
然后,它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像一只被压在巨石下的蝴蝶,用尽了轮回的力气,才终于扇动了一下残破的翅翼。
那细微的动作,却像一道创世的闪电,劈开了这地底的混沌。
眼皮,缓缓地,以一种对抗着整个世界重力的姿态,向上掀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