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条螺旋向下的坡道,并非天然造物。
路面,由某种未经任何抛光处理,浑然一体的青灰色合金铺成,其上镌刻着亿万道精密、繁复,却毫无规律与美感可言的纹路,
仿佛某种未知文明的防滑设计,又像是一段被遗弃的,无法破译的古老电路图。
两侧的壁体,光滑如黑曜石打磨的镜面,却诡异地不反射任何光线,它们贪婪吞噬着【热源核心】所剩无几的幽蓝光晕,
仿佛纯粹的黑暗物质被无上伟力直接固化,铸成了这通往地心深处的囚笼。
空气,在他们沉默下潜中,正发生着质变。
那种能将血液都冻结成冰晶的零下六十度酷寒,正在一寸寸消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环境中缓慢抽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具侵略性,更令人窒息的质感。
那不是温暖。
那是一种干燥。
一种能够将肺泡里最后一丝水汽都强行榨取出来,让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砂纸的,绝对干燥。
这气息里,混杂着高浓度臭氧特有的腥甜,与亿万金属微粒摩擦后产生的焦糊气味,像是误入了一座尘封亿万年,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型工业熔炉内部。
而那阵曾被刘耀文超级感官短暂捕捉到的,如同星辰心跳般的诡异脉动,此刻,再也不需要任何异能去刻意感知。
它无处不在。
那是一种低沉到频率之下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它从脚下冰冷的金属坡道渗上来,顺着脚底,沿着胫骨,一路攀爬至脊椎,最后在颅腔内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共振。
牙根在不受控制地发酸,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声音,仿佛来自这颗星球的内核,是某台活着的,正在怠速运转的,行星级巨型机械的,呼吸。
他们,正行走在这头未知巨兽幽深、冰冷的食道里。
丁程鑫“……坡度,十二点五度,无任何偏差,持续下降。”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声带被那干燥空气彻底风化,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扯出的声音,蛮横地,刺穿了这片由嗡鸣与脚步构筑的死寂。
是丁程鑫。
他那双总是蕴着狡黠与算计的狐狸眼,在【热源核心】那圈即将湮灭的幽蓝光晕里,折射出一种病态的,混杂着极度眩晕与神经质亢奋的奇异色泽。
不久前那场维度崩塌,几乎将他那座由精密逻辑与海量数据构筑的思维宫殿,夷为平地,彻底格式化。
可当他重新踏上这片“稳定”的,起码还遵循着基础物理法则的领域时,
那被压抑到极致的,属于顶尖战略分析师的分析本能,便以一种近乎报复的姿态,疯狂反弹。
他必须分析。
分析,是他对抗这个荒诞世界的,唯一武器,也是他重建精神秩序的,唯一途径。
丁程鑫“……垂直高度,已下降三百一十四米……误差,正负两米。”
他的声音,依旧透着劫后余生的虚浮,却逐渐找回了一丝独属于他的,那种将万事万物都量化为冰冷数据的,绝对理性的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