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座由筋脉构成的“桥”,只有短短的两百米。但他们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这片幽绿色的光芒里,走了一生一世。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桥”的中央时。
宋亚轩“……它……在看我们……”
宋亚轩那梦呓般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林念姬的耳边,轻轻响起。
林念姬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怀里那个如同人偶般的少年。
宋亚轩的脸上,依旧是那片麻木的空白。但他的视线,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没有焦距的凝视。
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精准地,投向他们左手边不远处,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无比庞大的、如同巨型肺泡般的囊状物。
那个“肺泡”,是这片区域里,最大的一颗。
它内部的绿色光芒,也是最亮的。
就在宋亚轩开口的瞬间。
那个巨大的“肺泡”,那平稳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毫无征兆地,停了。
它内部那片明亮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幽绿色光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瞬间,黯淡了下去。
紧接着。
在那个“肺泡”半透明的、如同角质层般的表皮之下。
一个巨大的、蜷缩着的、模糊的阴影。
缓缓地、睁开了……
一双眼睛。
那不是一双眼睛。
这个认知在所有人脑海中浮现时,带来的是一种比直面死亡更深邃的寒意。
它更像是一道在浑浊的、半透明的琥珀色介质中,被某种无法理解的伟力强行撕开的裂口。
一道通往另一个维度的、活生生的裂隙。
那里没有我们所熟知的任何视觉结构。
没有用以聚焦光线的瞳孔,没有包裹眼球的巩膜,也没有保护性的眼睑。
它仅仅是一片纯粹的、深邃到极致的、仿佛能将光线本身都吞噬殆尽的、绝对的黑暗。
一种物质性的、有存在感的黑暗。
当它“睁开”的那个瞬间,时间仿佛被抽掉了一帧。
那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型囊泡内部所有正在脉动的幽绿色光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掐灭。
所有光线,所有律动,尽数归于虚无。
死寂。
一种前所未有的,比宇宙真空更加绝对,更加沉重的死寂降临了。
那平稳的、如同潮汐般在众人耳边回响的心跳声,突兀地消失了。
仿佛维持着这片空间生命特征的巨大心脏,骤然停搏。
那清新的、带着雨后青草与薄荷气息的宜人气味,也随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机质的、宛如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冰冷味道。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成了真空。
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压得人胸口发闷,连肺部的每一次收缩都变得无比艰难而痛苦。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磨砂的玻璃。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肢体不再属于自己,思维也被冻结。
他们像一群在献祭仪式上,被神明冰冷的视线钉死在祭坛上的、卑微而可笑的虫豸。
动弹不得,也无处可逃。
宋亚轩“……它在……看……”
宋亚轩的声音,像一缕即将被寒风吹散的烟,从林念姬颤抖的臂弯里,幽幽地飘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
他那双空洞的、蒙着一层厚厚死灰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倒映着那片绝对的黑暗。
他的瞳孔里,只有一片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