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后,他收回思绪,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抬步上前,缓缓伸出了手。
虞知夏感觉到面前多了一道阴影,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了她眼前。
那手肤色偏冷,指节清晰,虎口处还有一点极淡的薄茧,分明是常年握笔或习武才会有的痕迹。
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子该有的手。
她心里的疑惑瞬间翻涌上来,指尖悬在半空,迟疑了片刻。
可转念一想,此刻人多眼杂,若是露出破绽,只会让皇上的人抓住把柄。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指尖触到对方掌心时,能感觉到一丝微凉的温度,还有掌心细腻却不柔软的触感,让她心里的疑云又重了几分。
罢了,等入了洞房,掀了盖头,总能看清对方的真容,眼下,先熬过这大婚的仪式才是要紧事。
红盖头将虞知夏的视线困在一片朦胧的朱红里,她看不见身前何如非的模样,更不知那盖头边缘垂落的细碎流苏外,男子正凝着她的方向,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温柔。
何如非的喜服领口绣着金线缠枝纹,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衬得他本就清俊的眉眼愈发柔和。
他唇角的笑意不是刻意扬起的客套,而是从眼底漫出来的、藏不住的满足。
眉峰微微舒展,眼尾自然地弯起,连带着平日里略显算计的眼神,都裹了层暖意,仿佛连周遭喧闹的鼓乐、拥挤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眼里只装得下眼前被红盖头裹着的身影。
他伸出的手没有急着用力,先是用指腹轻轻蹭过虞知夏微凉的指尖,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扣住她的掌心。
那力道轻得恰到好处,既稳稳托住了她的手,又不会让她觉得拘谨,指尖还刻意避开了她的指缝,只在掌心留下一片温和的触感。
扶她上花轿时,他特意放慢了脚步,另一只手悄悄护在她的腰侧。
怕她被轿门的木棱碰到,又怕动作过近惹她不适,只虚虚地悬着,像护着件易碎的珍宝。
待她的裙摆顺利跨过轿帘,他才松了口气,指尖收回时,还下意识摩挲了一下,仿佛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周围的喜娘还在笑着打趣“新人登对”,何如非却望着轿内那抹模糊的红影,心头翻涌着旁人不懂的雀跃。
虞知夏以为这是两人的初遇,可他清楚,早在三年前城外道观的梨树下,他就见过她了。
彼时她捧着本《诗经》坐在石凳上,春风吹落梨花落在她发间,她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垂着眼,连蹙眉思索的模样都透着股干净的韧劲。
从那时起,他便悄悄记挂着这个姑娘。
他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每次在道观旁远远看她一眼,在街角偶然瞥见她乘车而过,都足够让他开心许久。
如今,他竟真的能牵着她的手,把她娶回家,这份欢喜像浸了蜜的温水,从心口一直甜到了四肢百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