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她是宫中最低等的侍女阿赐,不是当年那个在北代战场上人人惧怕的军师。
何况现在的脸已经被动过手脚,早不是旧时模样。
这么想着,她顺着那力道转过身,脸上已浮起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顺。
膝盖微弯,规规矩矩地作揖:
虞赐“奴婢不知五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声音放得低柔,带着宫女应有的怯懦。
元锐的目光却像钉子似的钉在她脸上,从光滑的额头扫到下颌线,喉结动了动,吐出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硬:
元锐“抬起头来。”
虞赐指尖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抬了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元锐瞳孔微缩。
那双眼睛……
瞳仁是极深的黑,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眼尾微微上挑,安静时透着股说不出的疏离,偏偏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影。

就是这双眼睛。
元锐喉间发紧,恍惚间竟和多年前的那人容貌重叠。
那时她缩在乱葬岗,眼神混沌,却也是这样一双眼,黑得惊心动魄。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元锐“你认不认识虞辞?”
“虞辞”二字落在风里,周遭的蝉鸣、脚步声仿佛都被掐断了。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这两个字在虞赐耳边反复回响。
虞辞……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
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久到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个只属于北代记忆的名字。
记忆像被捅破的纸窗,猛地涌进来。
其实她这前半生,本就是一串拧巴的坎坷。
从药王谷逃出来那天,是她第二人格彻底压制不住的时候,脑子里像塞了团滚烫的棉絮,浑浑噩噩中只知道杀人,杀了一位长老之后,又失手杀了山脚下的樵夫。
巡逻的士兵就是那时撞见她的。
他们本押着一队戴镣铐的犯人往县城大牢去,见她疯疯癫癫还带着伤,领头的校尉皱了皱眉,也没细问,只挥挥手:
群众【校尉】 “一并带回去。”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被塞进了押犯人的囚车。
车轱辘碾过石子路,颠得她骨头疼,偏这时又出了岔子。
囚车里竟混着几个“黑风堂”的人,车刚过城门,城外就杀出一队蒙面人,喊着“劫车”冲了过来。
士兵们拔刀迎上去,囚车的锁被砍断,犯人像惊惶的鸟四散奔逃。
虞赐也被人流推着跌下车,她那时智力混沌得很,只知道跟着跑,跑着跑着就迷了路。
在那陌生的城里晃了数日,饿了就捡别人丢弃的冷馒头,夜里缩在破庙角落。
直到某天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堵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了块布进嘴,再醒来时,已被人牙子用粗绳捆着,和一群同样麻木的人挤在马车里,一路颠簸着卖到了北代。
那时的她只是个编号,是个能换几两银子的“货”。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像是从深水里慢慢浮上来,虞赐的主人格总算挣脱了那层混沌的桎梏,彻底清醒过来。
那些被病症搅乱的思绪归了位,眼底只剩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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