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赐的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转向身侧的燕泽。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燕泽。
平日里的他，或是沉稳锐利，或是带着几分得体的疏离，眼底总像覆着一层薄冰，让人看不透深浅。
可此刻，那层冰仿佛碎裂了，露出了底下从未示人的柔软与脆弱。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暖意的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下颌线的弧度也因用力而显得格外清晰。
他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冰床前，墨色的瞳孔紧紧锁着床上的干尸，一眨不眨，仿佛要将那枯槁的面容刻进骨血里。
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染上了浓重的哀伤，像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
虞赐心中一动，瞬间便有了猜测。
这多半就是燕泽的母亲吧。
看这尸体的保存状态，以及密室里这煞费苦心的布置，她估摸着，对方离世的时间少说也有八九年，甚至更久。
能将一具尸体保存这么多年，背后得耗费多少心力？这份执着，足以见得他对逝者的看重与深情。
虞赐屏住呼吸，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不想打破这份沉重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燕泽才缓缓收回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轻轻开口：
燕泽“你应该猜出来了，这位是我的母妃。”
虞赐顺从地轻轻点头，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便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那细微的暖意顺着指尖传来，燕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柔软。
他重新看向冰床上的母妃，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诉说一个珍藏了许久的秘密：
燕泽“母妃，这位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终还是换了个稳妥的说法，介绍道：
燕泽“这位是虞家三小姐，虞赐。”
燕泽“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虞赐愣住了，眼底满是困惑。
她什么时候救过他？记忆里，两人的交集似乎从未涉及“救命”这样重的分量。
她不知道的是，燕泽说的并非虚言。当年先信王妃骤然离世，他同样遭人暗算，毒瞎了双眼。
那段日子，黑暗与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止一次想过，就这样追随母亲而去，一了百了。
是那朵她无意间送给他的粉红蔷薇，带着微末的生机与暖意，硬生生在他死寂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缝隙。让他在无边的黑暗里，凭着那点模糊的念想，一点点熬了过来。
于他而言，她确实是那个在深渊边缘拉住了他的人。
虞赐反应极快，听燕泽认下了身份，立刻敛了神色，对着冰床上的干尸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连鞠了三躬，动作标准又郑重。
虞赐“先信王妃好，”
她的声音放得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
虞赐“小女今日随信王世子前来拜望您，若有叨扰，还望恕罪。”
说完，又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姿态谦卑却不谄媚，眼神里没有半分闪躲，更不见丝毫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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