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妖界各处传来的讯息已在虞赐的案头堆成了浅山。
琉璃盏里的晨露映着窗棂上的雕花，她指尖划过玉简上的妖文，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就这样，妖界联盟，初步建立。
这段时间，虞赐表面上是在安心处理妖界的工作，实际上，她却在暗自找长老们的势力分布。
每一份递来的文书都仔细核对署名，每一次长老们的议事都默默记下谁与谁交换了眼神，连妖界各洞府的灵气波动，都被她悄悄绘成了细密的图谱。
这样，她就可以在暗中削弱长老们的势力。
先是借着调配资源的由头，将几位老妖手中的灵脉管理权拆分给新晋的小妖，再以联盟议事需公平为由，让原本独揽的决策权变成众妖共议，一步步将绝大部分的权力落在自己手上。
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做，还有无字书，比起虞赐的温和布局，他的做法怕是会更绝。
但虞赐从来不担心这一点。
毕竟自己经历过这么多世界，见惯了人心的迂回与复杂，这点平衡权力的能力还是有的。
无字书那家伙虽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算出千年后的星轨，能解出上古的符咒，却很难理解人心。
这种事情，他怕是只能够以家人或者这些小妖自身的性命作为筹码代价，可冰冷的威胁，是根本赢不了真心的。
没过多少时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季雅推门进来时，月白长衫上还沾着晨露打湿的潮气，平日里总是带笑的眉眼此刻拧在一起，连声音都比往常紧了几分：
裴季雅“阿鱼，常曦宫的大师兄长明来到了长安，准备用‘诛妖阵’加速结界崩塌，计划三日后动手。”
虞赐握着玉简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他。
裴季雅的耳尖还泛着紧张的微红，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心里难免有些好奇，裴季雅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常曦宫的计划素来严密，连她安插的眼线都还未传回消息。
但对方既然没有主动言明，那就代表这件事并不需要虞赐知道。
虞赐压下心头的疑惑，将玉简轻轻放在案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袖间的无字书，语气里满是笃定：
虞赐“结界已经被修复完成，他尽管来，我都受着。”
说完，她才发现裴季雅的表情依旧十分难看。
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连握着袖角的手指都微微泛白，虞赐忍不住有些奇怪，轻声问道：
虞赐“你是觉得我打不过他？”
裴季雅闻言，连忙抬起头，有些迟疑的摇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低低的话：
裴季雅“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虞赐见裴季雅想的十分简单，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虞赐“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你也要相信我的实力～”
她指尖划过他眉间的褶皱，语气带着几分俏皮，
虞赐“好歹我也是能撑起妖市结界的人，总不能连一个诛妖阵都扛不住吧？”
裴季雅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长衫的下摆扫过门槛，留下一缕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
虞赐指尖划过案头摊开的奏疏，朱砂在宣纸上晕开浅淡的痕。案上的烛火已添过三回，窗外的月光从盈满到亏缺，她低头看着密匝的字迹，忽然恍惚——竟已这样久没见到裴季雅了。
裴季雅的模样在忙碌里渐渐模糊，只剩得个温润的轮廓。直到此刻终于将最后一本奏疏封好，指尖的疲惫漫上心头，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人，喉间泛起一丝空落落的涩。
正怔忡着，鼻尖忽然轻轻动了动。
不是殿内熏香的冷梅味，也不是纸笔的墨气，是一种极清极淡的气息——像是雪后松林里，阳光晒过松针的暖，混着一点极浅的墨香，还带着几分远山云雾的润。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抬眼。
殿门的珠帘还在轻轻晃着，一道月白身影立在光影里，玄色腰封束着挺拔的身形，墨发用玉簪松松挽着，正是她方才还在念想的人。
虞赐“裴季雅！”
虞赐几乎是立刻就冲了出去，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她分明是人形，可此刻却像极了小狗，连眼底都亮得发闪，身后的尾巴在飞快摇晃，将满心的欢喜都晃得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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