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遭侍从皆垂首屏息,谁都知道裴季雅身份尊贵,无人敢直呼其名,可这三个字从虞赐口中跳出来时,没有半分逾矩的冒犯,反倒裹着软乎乎的缱绻,像初春化雪时,滴落在青石上的融水,清润又带着温度。
裴季雅看着她扑过来的模样,眼底的清冷瞬间化开,伸手便将人揽进了怀里。少女身上带着烛火的暖,发丝蹭过他的下颌,软得让人心尖发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的雀跃,连呼吸都带着轻快的节奏,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细密的悸动,像是有春潮漫过心堤。
只是这拥抱太短暂,不过一瞬,他便轻轻松开了手。指尖还残留着她衣料的软,喉间却压着未尽的话,只温声唤她:
裴季雅“阿鱼,我有要事同你说。”
虞赐半点没恼他扰了自己的清闲,方才被拥抱的暖意还留在心口,她顺从地退开半步,伸手便去拉他的衣袖。书房里还温着他爱喝的雨前茶,正好趁说话时斟上。可指尖刚触到他袖口的锦缎,裴季雅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带着常年练功的薄茧,轻轻裹住她的手时,力道恰好得让人心安。虞赐微微一怔,抬眼便撞进他的目光里——那双素来温和的眼,此刻盛着比月色更亮的光,像是有千言万语都揉在里面。
裴季雅喉结轻轻滚动,看着她眼底的疑惑,心底的话终于要破土而出。他想告诉她,不必再只敢拉着衣袖小心翼翼,不必再在无人处才敢唤他的名字;他想让她知道,他此次来,不止是为了要事,更是为了她——他真正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她。
他们本就该这样,正大光明地牵着彼此的手,不必藏着掖着,不必惧旁人目光。
暮色漫进窗棂时,青瓷盏里的茶汤已凉了三分。虞赐指尖搭在杯沿,指腹轻轻蹭过冰裂纹路,抬眼看向对面静坐的裴季雅,声音里带着几分刚从书卷中抽离的清浅:
虞赐“什么事?”
窗外的竹影落在裴季雅肩头,将他月白长衫染得愈发素净。他指尖捏着一枚泛着微光的阵盘,盘心朱砂勾勒的纹路似在流转,抬眸时眼底映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裴季雅“我找到了诛妖阵的阵眼。”
虞赐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峰轻蹙。那诛妖阵乃常曦宫秘传,阵眼藏得极深,且周遭布满禁制,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她放下茶杯:
虞赐“你如何找到的?该不会又为了我而涉险吧?”
裴季雅却避开了他的问题,目光落在他苍白的指尖上,语气软了些:
裴季雅“不用担心我,如今你的身体可还好?”
虞赐却摇了摇头,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了叩:
虞赐“尽管说。”
她如今最在意的,便是诛妖阵的动静,若是阵眼真被找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其毁掉。
裴季雅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犹豫,将阵盘推到他面前,笃定:
裴季雅“那便好,现如今诛妖阵还没有完全成型,越早处理掉越好。”
阵盘上的朱砂纹路微微闪烁,似在印证他的话。
虞赐低头看着阵盘,默默点头:
虞赐“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裴季雅“很简单。”
裴季雅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了些,
裴季雅“让那些小妖们假装内讧反叛,常曦宫素来视妖族为眼中钉,见你们内乱,自然会想要从中作梗,甚至会想与部分小妖里应外合,借此一网打尽。”
裴季雅“到了那时,他们定会加快阵法开启的速度,我们便可以提前布防,有充足的准备去对抗阵眼。”
虞赐听完,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摩挲着,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
虞赐“有道理。”
她心里清楚,那些散妖虽无大恶,却也并非全然无辜,可若不这样做,等诛妖阵完全成型,一旦她撑不住,整个妖市都会陷入灭顶之灾。
虽然不能拿这些小妖的性命冒险,但为了妖市的稳定安康,有些牺牲终究是在所难免的。她垂眸看着杯底残存的茶叶,眼底没有半分悲伤,只余一片冷漠。
次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尽,妖市外便传来了阵阵喧哗。一群散妖手持兵刃,互相指责谩骂,甚至还动起了手,场面混乱不堪。
这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常曦宫,长明带着弟子匆匆赶来,远远看着这场“内讧”,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他果然上当,当即决定次日便启动诛妖阵,想借着小妖内乱的机会,将整个妖市的妖族一网打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