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虚无缓缓地拉伸、变形，如同技艺拙劣的陶匠在塑造一件残缺的作品，勉强勾勒出一个摇曳不定的人形轮廓。
纤细、柔弱。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痛彻心扉的熟悉感。
一缕极淡的、带着残月般清冷萧索光泽的微光，从那虚影的边缘艰难地渗透出来，如同萤火虫般微弱，却也勉强照亮了它周围一小片令人绝望的区域。
可可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发出的短促惊呼，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超乎常理，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神明的一幕，眼中先是茫然与恐惧，然后是难以置信的错愕，最终，被一种狂喜与悲伤交织、撕扯而成的复杂情绪所彻底淹没。
“米……米露……姐姐？”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小小的身体也因为无法承受的激动与悲恸而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要立刻瘫倒在地。
那虚幻的人影，在可可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中，终于彻底凝实。
她的身形有些透明，单薄得仿佛随时都会被下一阵穿堂风吹散，但她的五官，她的神态，甚至连她发梢那几缕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枯黄的茶褐色，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可可的面前。
是米露。
真的是米露姐姐！
那个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为她挡风，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温暖她的米露姐姐！
她本应盛满温柔与活力的眼眸，此刻虽然带着几分属于亡者的空洞与茫然，但当她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可可身上时，那份深植于灵魂最深处的、无法割舍的疼爱与眷恋，却穿透生与死的冰冷隔阂，如同最温暖的阳光，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可……可……”
一个细微断续，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穿过无数时空乱流才艰难传来的声音，从米露那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的唇瓣间逸出。
那声音带着一丝空灵，一丝虚弱，却让可可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然后又疯狂地沸腾起来。
“姐姐！”
可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潮，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身子因为激动而摇摇晃晃，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然而，她的身体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米露的虚影，重重地摔倒在坚硬而潮湿的地面上，额头磕在粗糙的木桌腿上，渗出血丝。
“呜……姐姐……”
可可顾不上额头传来的剧痛，她趴在地上，伸出那双沾满泥土的小手，徒劳地在空气中抓挠着，想要抓住那片虚无，抓住那曾经无比真实的温暖，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身下的地面。
米露的虚影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碰撞”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身影变得更加透明，险些当场消散。
她脸上露出焦急而痛苦的神色，同样伸出那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手，想要将摔倒的妹妹扶起，却一次又一次地从可可瘦小的身体中穿过，带起的只有一片更加深沉的虚无与绝望。
“别碰她。”
方知月说道。
她走到可可身边，弯腰，伸出两只手，将可可从冰冷的地面上轻轻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用袖口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与血迹。
“她现在只是灵魂的残影，经不起阳气的触碰。”
方知月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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