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的天空,换了一张脸。
昨天还是压抑的、不透光的铅灰,今天却是一种病态的、过度曝光的惨白。
阳光没有温度,像手术室的无影灯,将地面上所有物体的影子都照得轮廓分明,又单薄得像一张黑色的剪纸。
“消防演习”充斥着火焰和尸骸的噩梦,连同姜泰俊和韩智雅这两个名字,都像被一块浸透了遗忘药水的湿抹布,从大部分学生的记忆里,粗暴地、不留痕迹地擦掉了。
规则抹除了一切。
校园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平静。
学生们依旧面无表情地穿行在教学楼与宿舍之间,像一群设定好固定路径的程序。
偶尔有人在走廊的拐角处停下脚步,蹙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但那丝困惑只会在他们空洞的眼底停留不到一秒,就立刻被更深层的麻木所覆盖。
他们会摇摇头,继续走向下一个目的地,仿佛刚才的迟疑从未发生。
女生宿舍,307房间。
总归同居也没有人管。
只要按照规则,不乱动时候留在宿舍就好了。
因此,这里成了方知月和河秀映的据点。
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药膏味,混杂着旧棉被受潮后散发出的、无可避免的霉味。
方知月赤着上身,趴在床上。
她后背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大片的淤青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后腰,还有几道被烧焦的横梁擦过后留下的、已经结痂的暗红色伤痕。
河秀映跪坐在她的身旁,手里拿着一小瓶绿色药膏。
她用棉签,蘸取了一点冰凉的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方知月背上最严重的那几处伤口上。
药膏的触感冰凉,带着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暂时压制住了伤口火辣辣的灼痛感。
“嘶……”
方知月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绷紧。
“别动。”
河秀映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她的手指,隔着棉签,能清晰地感觉到方知月背部肌肉的细微颤抖。
即使有“电竞天才少女”人设场域的加持,即使有从另一个“自己”那里继承来的战斗本能,强行突破身体极限所带来的反噬,依旧让方知月脆弱的躯壳濒临崩溃。
“我没事。”
方知月将脸埋进有些发硬的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闭嘴。”
河秀映没有理会她的嘴硬,只是更加专注地,处理着她背上的伤。
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也更加的幽深。
“Yves”事件的冲击,那份关于“复制品”与“失败品”的残酷真相,像一把淬了冰的凿子,在她那本就脆弱的精神世界上,凿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寒风,正从那个窟窿里,呼呼地往里灌。
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针线和布料,不知道在缝制着什么。
但她对方知月的关注,却有增无减。
那种关注,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几分试探和警惕的观察,而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想要确认对方还“存在”的凝视。
她会下意识地,用视线的余光,去捕捉方知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