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在古琴社遇见沈砚时,他正对着《松风阁琴谱》蹙眉。月白长衫衬得肩线清瘦,指尖在丝弦上拂过,漏出半段未成调的《鹤鸣九皋》。那时我不知道,这抹孤松般的身影,会成为我此后十年解不开的结。
第一章:孤鹤初啼
"林逾白,过来调弦。"他头也不抬,玉扳指叩了叩断纹琴。我蹲在他膝前替他换丝弦,闻到他袖口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缕气息。
入社三个月,他只肯教我《良宵引》。"指法太浮。"他用戒尺敲我手腕,"鹤唳云端需得敛尽锋芒。"可当我深夜独自练琴时,总能在窗外瞥见他负手而立的剪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拓在青石板上,像株被雪压弯的竹。
霜降那天,他抱来坛陈年黄酒。我们对坐在银杏树下,他忽然拨响《阳关三叠》。"明年此时,我该在金陵了。"酒液在他眼中晃出碎光,"父亲说,古琴社不该有断袖之名。"
第二章:云深误鹤
变故起于那封匿名信。
我在沈砚案头看见字迹娟秀的诗笺:"愿作松间鹤,双栖云水乡。"落款是"阿梨"。第二日他收到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第三日有人看见他与穿桃红襦裙的姑娘在画舫听曲。
"逾白可曾见过城南梨香院的姑娘?"他倚在廊柱上笑,指间转着枚珊瑚坠子,"歌声婉转如鹤唳,倒值得一听。"我攥紧琴弦的手忽然发力,冰蚕丝应声而断,在掌心割出细痕。原来他说的"鹤唳云端",从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冬至前夜,我将刻着"松鹤"的玉珏留在他案头。雪落在他窗纸上时,我听见他在屋内拨响《鹤归华表》,每一声都像砸在我心上的冰棱。
第三章:鹤影云散
再相见是五年后。
我在金陵茶肆听见《鹤鸣九皋》的琴音,抬眼便见沈砚坐在二楼,指尖抚过的正是当年那床断纹琴。他腕间戴着串沉香木珠,却不是我送的那串。
"林公子风采依旧。"他斟茶时,我看见他无名指内侧的疤——那是我初学斫琴时,他替我挡住刻刀留下的伤。茶雾氤氲中,他身后的屏风上绘着双鹤穿云,落款正是"阿梨"。
"当年那封诗笺......"我话未说完,便被店小二打断。沈砚往我杯中添了块冰糖:"苏州的糖粥该是这个味道。"可这甜腻里分明混着苦涩,像我们被流言碾碎的那年深秋。
终章:松云尽处
暮春我再赴姑苏,古琴社已换了新主。老门房说沈公子去年殁于疫病,临终前攥着块碎玉珏,连喊了三日"松鹤"。
我在他旧居的樟木箱底,发现一叠未寄的信。最上面那封落着泪斑,字迹被水晕开:"阿梨是戏班改的艺名,那日在画舫见你避如蛇蝎,才知流言已杀人......"
最后一页是幅水墨画:孤鹤掠过松枝,云隙里漏下半轮残月。落款是我们决裂那晚的日期,砚台旁还沾着片银杏叶,叶脉间隐约可见"勿念"二字。
风起时,檐角铜铃惊起群鸽。我忽然想起他教我弹《鹤舞》时说的话:"鹤性孤洁,一生只认一侣。"原来当年他冒雨追来的那句"不是你想的那样",终究被我甩在满地银杏里,碎成了再也拼不回的月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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