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便利店玻璃上时,沈淮正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数硬币。收银台暖黄的灯光在他发梢凝成水珠,映出后颈青紫色的指痕——那是今早堵在教学楼后巷的第三个耳光。
"同学,要关东煮吗?"店员的询问惊得他肩膀骤缩,装硬币的搪瓷缸子"当啷"翻倒。硬币滚向店门方向,停在一双沾着颜料的帆布鞋边。
来人身上依旧带着烟草混合曼陀罗的味道,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发尾还沾着未干的钴蓝色颜料。周裴弯腰捡硬币时,瞥见沈淮腕间露出的纱布边缘,指尖顿了顿。
"为什么转学?"他把硬币堆回搪瓷缸,指腹蹭过沈淮手背上未愈的擦伤,"大半个R市我都找过了,你躲得好深。"
沈淮垂眼避开他的注视“你来干嘛”少年的声音很轻薄如同夏天的第一场微雨
"我再不来 你被他们打死了也没人知道。"周裴突然捏住他下巴,迫使他转向灯光。沈淮左眼尾肿得发紫,嘴唇裂开的血痂混着雨水,像朵被踩烂的向阳花——就像周裴第一次在画室看见他时,被丢进垃圾桶的那幅素描。
惊雷炸响的瞬间,便利店门被猛地撞开。三个染黄发的男生晃进来,为首的叼着烟吹口哨:"哟,转学生还有同伙?"
沈淮的颤抖从指尖蔓延到整副骨架。他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同样的匕首尖抵在腰侧,对方嬉皮笑脸问他"天才的脑子值多少钱"。
"裴哥,这小子不识好歹......"黄毛话没说完,就被周裴突然甩来的搪瓷缸砸中面门。硬币劈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周裴抄起货架上的棒球棍时,沈淮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他第一次偷藏周裴的油画颜料,在天台画下第一朵向阳花时那样。
"滚。"周裴的声音混着雨声,棒球棍敲在冰柜上发出闷响。黄毛们骂骂咧咧后退,刀刃划过沈淮校服的"嘶啦"声让他浑身发冷,却在看见周裴挥棍时突然抓住对方手腕。
"别......"他的声音轻得像雨丝,"他们有刀......"
周裴转头看他,少年睫毛上挂着雨水,瞳孔在阴影里碎成星子。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突然漫上心头——十五岁的沈淮蹲在画室角落,把被撕碎的画纸一张张拼好,画中是朵被暴雨打折腰的向阳花。
"怕什么。"周裴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塞进自己校服口袋,"我带了家伙。"他晃了晃另一只手的手机,屏幕上是正在直播的巷口画面,"美术生的速写本,藏着整个R市的监控死角。"
黄毛们骂骂咧咧退到雨里时,沈淮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周裴的校服带着松节油和雨水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碘伏味。便利店暖光勾勒出少年侧脸的轮廓,沈淮突然想起周裴画本里永远向阳的花田,每一朵都朝着他看不见的太阳。
"疼吗?"周裴掏出湿巾轻擦他嘴角,指尖掠过伤口时格外小心。沈淮摇头,却在对方低头检查他手腕时,看见少年后颈新添的抓痕——那是今早他被拖进巷子时,周裴冲进来护着他留下的。
雨声渐小,便利店重新陷入寂静。沈淮望着玻璃上的水痕,突然伸手握住周裴沾着颜料的指尖:"其实我......"
"嘘。"周裴抽出画本,铅笔在纸页沙沙游走,"看镜头。"
速写本上,抱着搪瓷缸的少年蜷缩在暖光里,发梢滴落的水珠溅在便利店地板上,晕开细小的光斑。他后颈的阴影里,另一个少年举着棒球棍逆光而立,身后是正在凋谢的向阳花——花瓣落进泥里,却在根茎处抽出新的绿芽。
"下周画展。"周裴合上本子,指尖蹭过沈淮手背,"你的向阳花,该晒太阳了。"
沈淮抬头望向外头渐晴的天空,巷口的积水里倒映着碎金般的阳光。周裴的帆布鞋踩过水花,校服披在他肩头带着体温。远处传来美术联考的宣传车广播,少年们的影子交叠着掠过潮湿的地面,像两株在暗巷里倔强生长的花,终于等到了第一缕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