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回到医院已是中午。林妍仍在病房外守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阿姨醒过一次，问起你。"

"谢谢。"阮语犹豫了一下，"周暮沉...他还好吗？"

"不太好。"林妍压低声音，"张维的人到处找他，说他是商业间谍。他躲起来了，但让我告诉你——别回复任何陌生信息，陈总监可能在监控你的通讯。"

阮语心头一紧，想起早上那条"L"的短信。她拿出手机给林妍看："这是你发的吗？"

林妍脸色骤变："不是！我从未发过短信给你！"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危险。阮语快速删除手机里所有证据照片，只保留了云端一份加密备份。

"我们需要见周暮沉。"她坚定地说。

林妍摇摇头："现在太危险。他安排了另一个人今晚来见你——李老师，说你会信任他。"

青川图书馆的李老师？阮语稍稍安心。至少这是可靠的盟友。

下午三点，母亲终于清醒过来。看到阮语，她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

"找到了吗？"母亲虚弱地问。

阮语点点头，握住母亲的手："为什么一直没交出去？"

"怕..."母亲的声音几不可闻，"你那时还小...刘振业威胁说如果揭发，不仅我会坐牢，你也会被送去福利院..."

阮语喉咙发紧。二十年前，母亲是为了保护她才选择沉默。

"后来呢？为什么现在又..."

"查出...心脏病...晚期。"母亲艰难地说，"不想...带着秘密走..."

阮语如遭雷击。晚期？母亲从未提起！

医生进来检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等医生走后，母亲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能断断续续说话了。

"陈总监...不是好人。"她抓住阮语的手，"他给刘振业当了十年白手套，现在又巴结张维...昨天他来，说要曝光当年的保证书，除非我劝你远离周家..."

阮语这才明白母亲心脏病发作的原因——陈总监的威胁让她情绪激动，诱发了心梗。

"妈，别担心，我已经拿到保险柜里的东西了。"阮语轻声安慰，"足够证明刘振业的罪行。"

母亲摇摇头，突然压低声音："不够...还有更重要的...儿童活动中心...图纸..."

她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护士进来注射镇静剂，母亲很快陷入昏睡。阮语坐在床边，思绪万千。儿童活动中心？是那份被涂抹的名单最后一行吗？

傍晚时分，一位护工打扮的老人悄悄进入病房。直到他摘下口罩，阮语才认出是李老师。

"周暮沉让我来。"李老师递给她一部旧手机，"只能用这个联系，新号码。"

阮语抓紧时间把银行保险柜的发现告诉他，特别提到"儿童活动中心"。

李老师面色一变："98年省儿童活动中心坍塌事故？死了七个孩子...难道也是刘振业..."

"什么坍塌事故？"阮语从未听说过。

"当时报道说是设计缺陷，负责的建筑师坐了牢。"李老师低声道，"周暮沉的导师...江教授。"

阮语倒吸一口冷气。周暮沉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但他的建筑理念——对安全的极致追求，对商业项目的抵触——突然都有了新的解释。

"周暮沉在哪？他安全吗？"

"暂时安全。"李老师叹气，"他昨晚冒险潜入张维办公室，找到了当年儿童中心的真实检测报告，证明是钢材问题导致坍塌..."

阮语想起周暮沉脸上的伤，心脏揪痛——他不仅为了父亲的清白在战斗，还为导师的冤案。

"还有件事。"李老师犹豫了一下，"出版社那边...周暮沉连夜联系了行业内的朋友，把你的工作电脑全部远程备份了。他说...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保住你的职业声誉。"

阮语眼眶发热。即使在最愤怒的时刻，周暮沉仍在守护她。

"我该怎么帮他？"

李老师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江教授女儿的地址。她手上有更多证据，但只信任周暮沉。现在他不能露面，需要你去取。"

阮语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城郊一个小区地址。她看向病床上的母亲，陷入两难。

"去吧，我守着阿姨。"李老师理解地说，"有些战斗...必须由你们年轻人继续。"

夜幕降临，阮语打车前往城郊。这是个老旧小区，路灯半数不亮。按照地址找到3单元502室，敲门却无人应答。

正疑惑间，背后传来一个女声："阮语？"

转身看见一位戴眼镜的瘦高女子，约四十岁左右，手里拎着菜篮子。

"江雪。"女子简短自我介绍，掏出钥匙开门，"周暮沉刚来过电话。"

公寓里堆满书籍和图纸。江雪直接带她到书房，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江教授与学生们，其中就有少年时代的周暮沉。

"我爸最得意的门生。"江雪轻抚照片，"出事那天，周暮沉本该一起去工地，因为发烧逃过一劫...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她从书柜暗格取出一个文件盒："全部在这里。当年检测报告原件，我爸的工作日志，还有..."她顿了顿，"刘振业与质监站长的合影，拍摄于坍塌前一天。"

阮语翻看材料，手微微发抖。证据确凿，刘振业不仅害了周父和工友，还导致七名儿童死亡，并嫁祸于江教授。

"周暮沉还好吗？"江雪突然问。

阮语不知如何回答。江雪了然地点点头："他从小就这样，把所有人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她递给阮语一个U盘，"这里面有段视频，是他昨晚从张维保险箱拍的，可能...对你们的关系有帮助。"

回程的出租车上，阮语用李老师给的旧手机插入U盘。视频画面晃动，明显是偷拍的——张维办公室内，陈总监正在汇报：

"...阮雯的女儿已经上钩，按计划接近了周暮沉...但没想到她真的动了感情，开始帮他查旧案..."

张维冷笑："继续施压。刘叔说了，如果阮雯不肯配合，就把她收钱的证据公开，看那丫头还怎么在出版圈混..."

视频突然晃动，随后是周暮沉压抑的声音："够了。"画面戛然而止。

阮语紧握手机，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周暮沉早就知道陈总监的阴谋，却选择独自承担，甚至不惜让她误会...

回到医院已是深夜。李老师仍在病房外守着，见她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阿姨情况稳定了。"他递给她一杯热水，"周暮沉刚来消息，说他明天会去一个地方，需要你配合..."

阮语听完计划，心跳加速："太危险了！张维的人到处在找他！"

"他说...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李老师叹息，"二十年的阴影，该见光了。"

病房内，母亲睡得安稳。阮语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明天将是一场硬仗，但至少，她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