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风雪稍歇。
破败的茅屋里寒气刺骨,林潇潇几乎是睁着眼睛熬过了后半夜。
怀里那个在黑暗中摸索着编成的歪歪扭扭的竹篮,冰得她胸口发麻,却也像一块烙铁,时刻灼烧着她紧绷的神经。
村长冰冷的宣判,王扒皮恶仆嚣张的嘴脸,赵老拐那张带着酒糟鼻、浑浊眼神的脸在噩梦里反复闪现。
每一次惊醒,脑海中的倒计时便冷酷地跳动着,将她残存的睡意碾得粉碎。
不能再等了!
当天边泛起第一线惨淡的灰白,勉强能视物时,林潇潇猛地从稻草堆里坐起。
动作牵扯到冻僵的筋骨,带来一阵酸痛。
她顾不得这些,几乎是扑到稻草铺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破布包裹。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布传来。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解开了布包。
里面,是昨晚省下的那一个半个馒头,她拿起那半个,指尖划过粗糙冰冷的表面,犹豫了一瞬。
吃下它,能多一分力气去赌。
饥饿的胃袋在疯狂收缩,叫嚣着对食物的渴望。但更强烈的,是对三天后那个深渊的恐惧!
她猛地将伸向那半个馒头的手收了回来,转而抓起了那个完整的、冷硬的馒头。她用牙齿,狠狠咬下!
冰冷的、粗糙的麦麸颗粒刮过喉咙,带来熟悉的刺痛感。
她强迫自己咀嚼,吞咽。这一次,没有任何享受,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补充燃料般的狠厉。
那半个馒头,被她重新用破布仔细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然后,她抓起那个在黑暗中诞生的竹篮。借着窗口透进的微光,她第一次看清了它的全貌。
比之前的碟子大了许多,像个……扁圆的钵,底部是六角孔编,还算平整,但往上,她尝试加入的绞编和挑压部分就显得混乱而笨拙,边缘参差不齐,像一个刚学走路的孩子跌跌撞撞的产物。丑陋,粗劣。
林潇潇闭了闭眼,将心中翻涌的羞耻感和自我怀疑死死压下。
丑陋又如何?粗劣又如何?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拿出的东西!是她用冻僵的手、布满血口子的手指,在绝望的黑暗中摸索出的“筹码”!
她将竹篮也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包好,紧紧抱在怀里。又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犹豫呼出体外。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卷着昨夜残留的雪粒子,扑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冻得她一哆嗦。
她咬紧牙关,裹紧了那件千疮百孔的破夹袄,低着头,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村长家所在的位置,踉跄着迈开了脚步。
溪石村死寂一片。
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贫瘠的土地和破败的茅屋,只有零星几处屋顶冒出微弱的炊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渺小。
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响,每一步都伴随着心口的狂跳。
村长家是村里唯一像点样子的青砖瓦房,院子也大。
林潇潇远远就看到了那紧闭的黑漆大门和高高的围墙。
门口还有两个穿着厚实棉袄、抱着膀子缩在屋檐下避风的护院,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看到林潇潇那身破衣烂衫、形销骨立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两个护院对视一眼,脸上立刻挂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驱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