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不知不觉变成了雨。
岑宁望着手机屏幕上陈逾白发来的照片，拇指悬在对话框上方迟迟未落。那只叫"小岑"的流浪猫蜷在病床上，陈父枯瘦的手指正轻轻梳理它灰白的毛发。照片角落露出一截深蓝色毛衣袖口——和她抽屉里那件起球的旧毛衣是同样的颜色。
值班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岑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咖啡杯底残留的褐色痕迹已经干涸。走廊尽头传来轮床滚动的声响，混着雨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3床的监护仪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
推开门时，陈逾白已经站在病床前。他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几道淡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岑宁记得他以前最讨厌医院的味道，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调整着父亲的氧气管。
"血压掉到80/50了。"护士的声音被雨声切碎。
岑宁抓起听诊器，金属头在接触到陈父胸膛的瞬间变得冰凉。她听见肺部湿啰音像潮水般涌来，而陈逾白正熟练地准备着静脉推注的药物——这手法不像是临时学的。
"你什么时候..."她的话被又一波警报声打断。
陈逾白的手覆上她的，帮她固定住听诊器的位置。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是这三年在实验室做研究留下的。岑宁突然想起大四那年，他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教她第一次完成腰椎穿刺。
雨势渐猛，窗玻璃被拍打得嗡嗡作响。在给陈父做深静脉置管时，岑宁注意到陈逾白腕间的旧伤——整齐排列的几道，最新的一道还泛着粉。她想起昨天在病历室看到的心理咨询记录：患者家属，焦虑障碍，建议药物干预...
"你知道我爸找过你。"陈逾白突然开口。他正在调整输液速度，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年前。"
岑宁的手抖了一下。三年前那个雨夜，陈父在咖啡厅推来的支票，那句"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有...她撕碎的国外进修推荐信。
监护仪的波形突然紊乱。陈逾白扑上去按住父亲抽搐的手臂，衣领歪斜处露出锁骨下方的一处纹身——两个极小的字母"CN"，边缘有些晕染，像是反复触摸导致的。
暴雨中，陈父的心跳最终变成一条直线。陈逾白仍然在做着心肺复苏，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父亲苍老的脸上。在第三次注射肾上腺素后，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干涩："他最后跟我说...对不起。"
走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岑宁看见陈逾白腕间的伤痕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一串未能说出口的摩斯密码。她伸手想扶他，却摸到他口袋里硬质的物件——那支她以为早就丢了的钢笔，笔帽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岑"字。
雨停了。晨光透过云层照进病房时，陈逾白从父亲枕下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陈父站在医学院门口，身边是岑宁的导师。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未来的儿媳，希望你能原谅一个父亲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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