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陈星屹睫毛上投下栅栏状阴影时,消毒水气味里混进了新鲜切割的绿植汁液味。他发现自己无名指上的墨痕已被擦净,取而代之的是林泓锦小指勾着他输液缠绕——这个总在小说里描写"医用胶带海葵触须"的人,此刻正以别扭的姿势趴在床边,后颈处有个被监护仪导线压出的十字红痕。
陈星屹试着抽回手,输液管轻轻晃动。林泓锦的睫毛突然扫过他手腕静脉,那里还留着昨夜阿托品注射后的淤青。
"五点半。"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车轮碾过地砖上干涸的蓝黑墨水,"家属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泓锦直起身子,掌心的旧疤痕上还残留着碘伏画出的半圆。晨光斜照进病房,将他的影子投在陈星屹的输液架上,像极了他们大二那年合撑一把伞时的剪影。
自动贩卖机发出罐装咖啡坠落的闷响。林泓盯着取物口滚出的铝罐,突然想起大三解剖课陈星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如何精准找到蛙心最脆弱的起搏点。走廊尽头传来晨间消毒的推车声,金属轮碾过地砖的节奏让他无意识数起心跳——每分钟112次,与他笔下画家被医生触碰时的描写分毫不差。
"先生需要帮忙吗?"
护士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摔了咖啡。转身时撞到消防通道的门把手,不锈钢的凉意透过衬衫刺在腰侧。门缝里漏出的光线中,浮尘像极了高中气象站里那些被阳光照亮的微尘。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在身后拢的瞬间,泓锦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模仿小说里画家逃避医生的桥段。但铁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陈星屹手背带着拔针后的血珠抓住他肩膀,留置针的透明导管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你小说第七章的台风眼坐标......"陈星屹的呼吸带着镇痛药特有的甜腥味,沾血的手指落在他掌心完成坐标最后笔画,"东经118.76度,北纬24.43度。"
林泓锦的耳膜突突作响。那是他们十八岁在气象站实习时,他偷偷写在陈星屹值班日志背面的数字。晨光透过楼梯间的磨砂玻璃,将陈星屹睫毛的阴影投在他掌心的血迹上,像极了百箱里凝结的露。
"那些气象数据..."林泓锦的喉结动了动,"你怎么可能记得。"
陈星屹的按上他腕动脉。这个动作让输液管里回流的血珠晃了晃,在阳光下变成透亮的红宝石。"就像你记得我腰上的疤。"他的声音很轻,却震得消防通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记得我喝咖啡加三块糖,记得我解剖课总弄混左右肝管——"
楼下传来护士寻找3床病人的广播。陈星屹向前半步,留置针在门把手上蹭出新鲜的血迹。林泓锦闻到他号服上残留的雪松香正被铁锈味覆盖,就像他们二露营时篝火熄灭后的余烬。
"现在能分清了?"陈星屹的指尖划过他锁骨上尚未消退的红痕,那是露台栏杆铁艺花纹压出的印记,"哪些是小说,哪些是......"
自动贩卖突然发出找零的哗啦声。林泓锦看着阳光穿过陈星屹耳廓的细小绒毛,忽然想起自己从未在小说里写过这个细节——这个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的,属于现实而非虚构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