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病历单

暴风雪裹挟着冰粒抽打在顾沉舟脸上，积雪已经没到膝盖。他跪在陆氏医院广场中央，黑色大衣上结了一层冰壳，像具被供奉在祭坛上的人牲。监控探头的红光穿透雪幕，在他裂开的虎口投下细小的光斑。

"十二周。"

指腹下的迹在雪水浸润中洇开，病历单边缘的药剂残留与血液发生反应，雪地上浮现出清晰的妊娠周期记录。顾沉舟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个数字像把冰锥捅进太阳穴——三年前林萱递来的流产报告上，黑色加粗的"8周"还在视网膜上灼烧。

消音手枪保险栓的金属轻响从三点方向传来六个黑影雪幕掩护正在合围，陆家保镖作战靴碾碎冰层的脆响混在风雪里。顾沉舟突然撕开病历装订线，羊皮纸纤维断裂的声音让最近的保镖顿了顿。

"别动！"西班牙语的低喝混着风雪灌进耳膜。

装订线内侧的摩斯密码凸点硌着指腹，顾沉舟用指甲刮开凝固的血痂。应急灯突然亮起，血库方向传来的警报声刺破雪幕，红光扫过病历内侧医生留下的压痕："受迫修改"。

新生儿监护室的落地玻璃在二楼亮起来。宁微雨的身影出现在恒温箱前，无名指上的粉钻在警报红光里折射出妖异的火彩。顾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西装内袋里离婚协议背面的急诊记录突然变得滚烫——"妊娠8周"与"转院途中苏醒"的钢笔字迹正在渗血。

"C4区基因匹配完成。"

机械女声从血库扩音器里炸开，顾沉舟扑向声源的瞬间，子弹擦着后颈钉入雪地。冷藏柜玻璃映出他踉跄的身影，标着Rh-的血袋标签在应急灯下浮现出基因条形码，与三年前新生儿筛查报告上的编码完全重合。

"不可能......"

指节砸在冷藏柜密码盘上，顾沉舟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被条形码分割。身后传来肉体倒地的闷响，穿白大褂的医生举着镇静剂针管软倒在血泊中，后颈露出青灰色的蛇形纹身。

"陆总说您该休息了。"

消音手枪抵上太阳穴时，顾沉舟听见新生儿监护室传来仪器启动的嗡鸣。宁微雨的手正按在恒温箱指纹锁上，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成基因检测报告特写——"99.%亲子关系概率"的红色印章正在她指尖下方。

雪地里的血迹结成冰晶。顾沉舟突然抓住枪管往怀里带，保镖颈动脉喷出的热血溅在血袋标签上，基因条形码遇血显影出更多数字：20191107——宁微雨流产当天的日期。

"原来那天......"

顶楼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顾沉舟抬头看见宁微雨扑向恒温箱的身影被警报红光定格，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出陆氏珠宝拍卖编号：LZ2020。这个数字让记忆突然闪回——2020年11月7日拍卖会现场，陆总举牌时西装内袋露出的正是同款粉钻首饰盒。

"顾总好记性。"

子弹击碎冷藏柜玻璃的瞬间，顾沉舟看清了最后浮现的基因标记：LZ20200715。这个日期像记耳光抽在脸上——2020年7月15日，正是他带着林萱参加商业峰会那天，宁微雨发着高烧独自在家等验孕结果。

血库电子门突然落锁。剩余的五个保镖同时举起消音手枪，弹道激光在雪幕中织成猩红的网。顾沉舟撞向警报按钮时，整面玻璃幕墙突然映出监控室画面——宁微雨撕开了新生儿病号服领口，锁骨下方露出的条形码与血袋标签完全一致。

"亲子关系确认。"

机械女声宣告的瞬间，顾沉舟的膝盖砸碎了地面积冰。飞溅的冰渣里，他看见自己三年前签字的流产同意书复印件正从通风管道飘落，纸张边缘的咖啡渍与陆总办公室的定制杯垫图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