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按下总控开关的瞬间，整座废弃工厂忽然活了。生锈的钢架震颤着抖落经年的尘埃，齿轮咬合的声响像一首老旧的机械情诗，悬在穹顶的破碎玻璃将月光折射成一场钻石雨，淅淅沥沥淋在两人交握的掌心。
"先玩这个。"敖丙拽着哪吒奔向被改造的混凝土搅拌机，曾经的工业巨兽此刻成了蒸汽朋克风的旋转咖啡杯。他跳进镶满齿轮的座舱时，安全带上垂落的铜铃叮咚作响——那是用哪吒建模课废弃的3D打印件串成的风铃。
哪吒的指尖抚过杯壁斑驳的划痕，忽然笑出声："这是大二那年我砸坏的搅拌机？"那些被甲方逼疯的深夜，他曾无数次踹向实验室的机器，此刻那些愤怒的凹痕却被敖丙涂成鎏金的莲花纹。
"它现在只听这个。"敖丙将一枚游戏币塞进投币口，币面激光刻着NZ0707。当机械臂托着座舱缓缓旋转时，隐藏在钢架间的全息投影仪突然启动，无数个七岁的哪吒虚影在四周奔跑，举着永远不会融化的彩虹棉花糖。
加速度掀起敖丙的衣摆，哪吒忽然伸手替他按住翻飞的布料。他们在越转越快的座舱里对视，离心力把呼吸绞成乱麻，哪吒的银链飞起来缠住敖丙的纽扣，像命运早该有的勾连。
"接下来是保留项目。"敖丙在过山车轨道前掏出眼罩，"敢不敢蒙眼？"哪吒嗤笑着反手给他系上安全带，却在俯冲时发现轨道两侧亮起荧光——是他这些年随手画在草稿纸上的涂鸦，被敖丙临摹在防撞栏上，此刻像流星雨般呼啸而过。
最高点的悬停时刻，敖丙突然解开眼罩。整座城市在脚下铺展成电路板，而他们的过山车正停在当年哪吒父母失约的游乐场旧址上空。"现在这里是我们的了。"他贴着哪吒汗湿的耳廓说，咬字间带着得逞的快意。
当海盗船以危险的角度摆向破碎的玻璃穹顶，哪吒终于发现每张座椅下的秘密。那些用防水匣保存的便利店收据，是他每次焦虑发作时暴食冰淇淋的记录，此刻被做成船票插在安全带的卡槽里。敖丙在最高处握住他颤抖的手腕："从今天起，这里的甜筒永不打烊。"
最后他们停在那架用脚手架搭建的摩天轮前。哪吒仰头数着亮起暖光的轿厢，忽然发现每个舱门都嵌着不同的建筑模型——大一的水立方草图，大三的赛博南天门，去年获奖的机械龙脊椎，此刻都成了装载童话的容器。
"猜你要问承重结构。"敖丙把他推进缀满LED灯的轿厢，"我用你淘汰的毕设方案做了加固计算。"透明地板下流淌着荧光颜料绘制的星图，仔细看竟是哪吒焦虑时在草稿纸反复涂画的杂乱线条。
轿厢攀升至最高处时，整座工厂忽然响起生锈的八音盒旋律。哪吒在钢架轻微的震颤中察觉异常——这不是普通摩天轮，每个连接处的齿轮都精确复刻了他送给敖丙的第一个3D打印模型。当月光从特意保留的裂缝灌入舱内，他看见敖丙睫毛上沾着金属粉末，像撒了把碎星。
"闭眼。"敖丙忽然说。哪吒顺从地垂眸，听见机械运转声忽然停滞。再睁眼时，舱内飘满半透明的全息照片：十七岁在便利店分享一支甜筒的初遇，二十岁跨年夜在实验室通宵打架子鼓，上周在海盗船控制台互相包扎伤口...…
最后一张是此刻的实时投影。敖丙的吻落在哪吒泛红的眼尾，而舱外数以千计的齿轮同时开始逆向旋转，将整座摩天轮变成倒流的时光机。当霓虹灯管拼出"永恒营业"的荧光招牌，哪吒尝到唇间咸涩的喜悦——那是敖丙把他二十年的失落酿成了不会过期的彩虹糖。
"生日快乐。"敖丙变魔术般捧出生锈的铁盒，里面躺着用游乐园拆迁钢材熔铸的钥匙，"现在你是这座永动乐园唯一的继承者。"
夜风穿过钢筋森林，把安全带的金属扣晃出风铃般的清响。哪吒扣紧那把带着体温的钥匙，忽然想起实验室里永远差0.1毫米就能完美咬合的齿轮——原来留这点缝隙，是为了让光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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