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扇门：未完成的画布

赵小童站在自己的门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整扇门被厚厚的冰霜覆盖，门板上他的名字像是用冻僵的手指勉强划出来的，笔画边缘挂着细小的冰凌。更诡异的是，随着四把钥匙的能量场持续作用，冰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这门在抗拒解冻。"赵一博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凝结了一层水雾，"看冰层下的纹路——像是有东西在挣扎。"

确实，冰面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脉络，如同毛细血管般在门板内部延伸。每当融化加速，那些脉络就会剧烈抽搐，新的冰晶立刻从裂缝中再生。

赵小童解下背包，取出调色板和画笔。他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钴蓝色颜料上，迅速调出一种诡异的紫色。

"你要干什么？"陈少熙问。

"提前打招呼。"赵小童用画笔蘸取颜料，在冰门上画了一朵燃烧的玫瑰。颜料接触冰面的瞬间，整扇门剧烈震颤，冰层下传来类似野兽哀嚎的声音。

蒋敦豪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门里有东西认识你。"

赵小童的画笔停在半空。就在这时，冰门中央突然浮现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嘴唇的位置开合三次，然后消失不见。精通唇语的李昊脸色骤变：

"它在说...'叛徒'。"

门后是赵小童最熟悉的噩梦。

这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纯白画室，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部是未上色的画布，空气中飘浮着松节油和铅白颜料的气味。中央立着一个空白画架，旁边颜料台上整齐排列着十二管未拆封的颜料——每一管都是纯白色。

"欢迎回家，失败者。"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赵小童转身，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画室各处，全都保持着举笔作画的姿势。但他们的画布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反复涂抹形成的凹凸痕迹。

"规则很简单。"声音继续道，"完成你没能完成的画作。"

一个画架自动移到赵小童面前。画布上浮现出模糊的轮廓——那是他三年前放弃的毕业创作《永恒花园》，当时因为导师一句"缺乏灵魂"而被他亲手毁掉。

"这次没有限制，没有评判。"声音突然变得温柔，"画你想画的。"

赵小童伸手触碰颜料台，白色颜料管突然全部爆开，各种颜色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彩虹般的漩涡。这场景本该令人振奋，但他的手指却开始发抖——因为那些颜色正在快速混合，最终又变成浑浊的灰白色。

"啊，我忘了说。"声音轻笑，"在这里，所有颜色只能维持三秒。"

赵小童咬牙抓起画笔。他决定速战速决，在三秒内完成每一笔。

第一笔画下天空的蓝。颜色在画布上璀璨了短暂片刻，随即褪成苍白。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记忆中的蓝天也随之模糊——童年和爷爷放风筝的那片晴空，突然失去了色彩。

"每使用一种颜色，你就会忘记它真实的样子。"声音解释道，"这是公平交易。"

第二笔画下玫瑰的红。颜料接触画布的瞬间，他右手无名指突然传来剧痛——那是他第一次获奖时被画框割伤的疤痕，此刻正在消失。随着红色褪去，所有与"红"相关的记忆都在抽离：初恋女孩的发绳、美术学院的红墙、甚至血液的颜色...

赵小童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意识到这不是考验技巧，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掠夺——用记忆换取创作，用灵魂换取色彩。

画架旁突然出现一桶清水。水面映出他的倒影，那张脸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失去特征，变得像那些白色人影一样模糊。

"继续啊。"声音催促道，"就差最后几笔了。"

门外，李耕耘正用铁棍猛击冰门，但每次敲击都只让冰层变得更厚。

"停手！"蒋敦豪拦住他，"它在吸收动能。"

鹭卓突然夺过赵小童遗落的调色板，用画笔蘸取自己手腕伤口的血，在门上画了个夸张的笑脸："既然喜欢颜色，尝尝这个如何？"

血笑脸渗入冰层，门内立刻传来惨叫。冰面浮现无数裂纹，但又迅速愈合。

"需要更多颜色..."李昊喃喃道，突然看向陈少熙的脸谱，"快！所有颜色的媒介！"

陈少熙立刻拆开背包，各色脸谱铺了一地。众人手忙脚乱地将脸谱贴在门上——红脸的关公、黑脸的张飞、白脸的曹操...京剧油彩与冰层接触时发出腐蚀般的声响。

王一珩甚至贡献出珍藏的彩虹糖："这个算吗？"

令人意外的是，当五彩糖粒粘在门上时，冰层竟然真的开始融化。门内传出赵小童痛苦的呼喊，仿佛正在经历某种折磨。

"不够！"赵一博突然喊道，"还缺一种颜色！"

卓沅二话不说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那片荆棘纹身："用这个。"

蒋敦豪用匕首划过纹身，鲜血涌出的瞬间，整扇门剧烈震动。所有颜色汇聚成一道虹光，穿透了冰层。

画室内，赵小童已经画到最后一笔。他的记忆所剩无几，连自己的名字都快记不清了。就在画笔即将落下时，一道彩虹突然刺穿天花板，直接照射在画布上。

十二管颜料同时爆炸，真正的色彩如暴雨般倾泻而下。那些白色人影尖叫着四处躲避，像是惧怕颜色的幽灵。

赵小童本能地张开双臂迎接色彩。颜料淋在他身上，每一滴都带着门外伙伴的记忆：

- 红色是鹭卓夸张的笑容

- 蓝色是蒋敦豪唱歌时晃动的耳钉

- 绿色是卓沅跳舞时飞扬的发梢...

这些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重组，被掠夺的色彩认知重新归来。他发疯似的在画布上涂抹，不再追求完美构图，而是画出了一片混沌却生动的色块漩涡。

画作完成的瞬间，所有白色人影同时爆裂，化作雪白的粉尘。画室开始崩塌，露出后面真实的出口——那是一面镜子，镜框由十二种颜色的玻璃拼接而成。

赵小童跌跌撞撞走向镜子，看见反射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并肩作战的九个身影。他伸手触碰镜面，掌心传来温暖的共鸣。

当赵小童跨出门口时，整个人像是从染缸里捞出来的，浑身都是斑斓颜料。他手里紧握着一把透明的钥匙，内部有七彩光晕流转。

"童哥，你...还好吗？"王一珩小声问。

赵小童眨了眨眼，睫毛上的蓝色颜料滴落："我记起来了..."他的声音沙哑，"三年前那幅画，我故意画坏的真正原因。"

众人安静下来。赵小童看向自己满是颜料的手："因为我害怕它不够完美。"

五把钥匙此刻在空中形成五芒星阵列，光芒照射下，第六扇门上的电子屏突然启动——那是何浩楠的门，屏幕上闪过一串乱码后，定格在一个问题上：

"你确定要格式化记忆？ Y/N"

何浩楠脸色瞬间惨白。赵小童将棱镜钥匙塞进他手里，两种光芒交汇的瞬间，电子屏上突然出现第三个选项：

"R. 恢复备份"

"看来轮到我了。"何浩楠苦笑着，向自己的门走去。在他身后，赵小童的画具散落一地，每件工具上都沾着永远不会干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