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年后的某个清晨,林栖羽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封是淡蓝色的,边缘微微泛黄,像是被海风吹了很久。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片空荡的海滩,晨光将沙粒染成金色,浪花在照片边缘碎成白色的泡沫。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今天的海很温柔,像你。”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林栖羽的手指还是微微颤抖起来。她认得这个笔迹。
2.
江浸月去世后,林栖羽很少再去海边。
她搬去了北方的一座城市,那里没有海,只有漫长的冬季和干燥的风。她把江浸月的笔记本锁在抽屉里,只在深夜偶尔翻开一页,指尖摩挲那些褪色的字迹,像是触碰某个遥远的梦境。
医生曾告诉她,眼角膜移植后,有些人会保留捐赠者的某些视觉记忆——比如对特定颜色的敏感,或者偶尔闪回的模糊画面。但林栖羽从未经历过。她只是偶尔在梦里见到一片海,醒来时枕边湿透,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小栖,你看,日出多美。”
3.
那张照片被她钉在了书桌前的软木板上。
编辑打电话来催新书稿时,她正盯着照片发呆。
“栖羽,读者都在等你的下一本书,《一双眼睛看两份风景》的续作有思路了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写续作。”
“那写什么?”
“写海。”她说。
4.
她订了去滨海市的机票。
飞机穿越云层时,她恍惚觉得,如果江浸月还在,一定会嘲笑她居然敢坐飞机。“小栖,你以前连过山车都不敢坐!”——她几乎能听见那个带笑的声音。
可江浸月不在了。
只有海还在。
5.
她住进了海边的一家小旅馆,房间的窗户正对东方。老板是个沉默的老人,递钥匙时瞥了一眼她的眼睛,突然问:“以前来过?”
“……没有。”
“奇怪,”老人嘟囔,“总觉得见过你。”
6.
凌晨四点,她独自走到沙滩上。
潮水退得很远,露出湿润的沙地,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她蹲下来,用手指在沙上写字:
“阿月,我来了。”
海浪慢慢涌上来,字迹被一点点吞没。
7.
日出时,她终于哭了出来。
五年了,她第一次真正站在她们约定过的海边。阳光刺破云层的那一刻,她抬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滚落。
—“以后的每一次流泪,都是我在拥抱你。”
她忽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8.
回程前,她去了一家邮局。
柜台后的职员递给她一张明信片,她写下:
“今天的海很温柔,像你。”
收件人地址空着,她只在右下角画了一轮小小的月亮。
“”要寄给谁?”职员问。
她笑了笑:“给潮水。”
9.
后来,林栖羽的新书出版了,书名就叫《潮声来信》。
扉页上印着一行字:
“有些话,海水会替我传达给你。”
读者们都说,这本书里的海,蓝得像是某个人的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