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无聊又枯燥。
傍晚是哥哥来接凉子放学的,顺便买点生活用品,家里的食物需要补充了。
雨后的便利店弥漫着地板蜡和关东煮的浑浊气味。
凉子踮脚去够货架顶层的草莓大福时,校服裙摆扫过身后人的西装裤管。
她故意让包装盒从指间滑落,转头露出练习过无数次的仰角笑容:
"能帮我..."
笑容凝固在嘴角。
穿黑西装的男人戴着墨镜,身上散发着陌生的古龙水味。
不是哥哥。
凉子表情冷却并迅速后退三步,后腰撞上冰柜边缘。疼痛顺着脊椎窜上头皮,她余光看见玻璃移门外闪过的一抹银色。
转头呼唤:"哥哥!"
琴酒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抽烟,风衣下摆沾着新鲜的血迹。
凉子注意到他今天换了新的黑色皮手套,右手无名指的位置有不太自然的凹陷——那里本该戴着他们的兄妹戒。
三年前她用零花钱买的廉价银戒,哥哥只在非工作时间佩戴。
"回家。"
琴酒掐灭烟头,火星在他指尖短暂地亮了一下。
凉子自然地去牵他的左手,一眼就注意到手套内侧沾着口红印,玫红色的,像一小块擦伤的皮肉。
夜风掀起凉子的裙摆,她默默数着哥哥的步伐频率,突然开口:"今天小岛老师结婚了。"
琴酒的皮鞋踩碎水洼里的月光,没有回应。
凉子内心开始焦虑,她拽了拽他的袖口:"她说相互喜欢的人会结婚哦。"
琴酒突然停下脚步。
转角酒吧的霓虹灯把他半边脸染成紫色,另外半边隐没在阴影里。
凉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穿鱼尾裙的女人正倚在对面酒吧门槛上手里拿着高脚杯,金发像融化的黄金流淌在肩头。
"在这等着。"
琴酒把便利店塑料袋塞给她,草莓大福的包装盒被捏出凹痕。
凉子看着哥哥走向那个女人,看着女人的红指甲划过他领带夹,看着他们交叠的身影投在斑马线上,像两条交尾的蛇。
凉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内心却没有外表表现出的风平浪静。
下一秒,塑料袋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奶油馅料从包装裂缝溢出,黏糊糊地沾满凉子的指缝。
凉子垂下眼眸,不去看他们。脑海却不自觉浮现起上周家政课做的草莓蛋糕,当时她挤破了裱花袋,粉红色奶油溅在围裙上像一滩稀释的血。
“interesting。"
女人这时看向凉子这边,红唇吐出这个单词时露出食肉动物般的犬齿。
琴酒背对着凉子,银发在霓虹灯下泛着红酒般的光泽。
凉子抬眼就看见女人的手搭在哥哥后腰。
人行道绿灯亮了又灭。凉子蹲在路边用树枝划着积水,圆圈套着圆圈。第七次重画时,黑色高跟鞋停在她面前,苦桃香水的味道浓得让人反胃。
"你妹妹?"贝尔摩德的视线像手术刀划过凉子全身,"比照片上可爱。"
她伸手要摸凉子头发,琴酒却突然挡在中间,这个动作让凉子看清他后颈沾着口红印,形状像枚残缺的指纹。
回家路上琴酒又买了盒新的草莓大福。
凉子抱着纸袋不说话,舌尖反复舔着虎牙的尖端。
电梯镜面映出他们并肩的身影,她这才发现哥哥的领带歪了——那上面别着陌生的蛇形领带夹。
"哥哥。"凉子在玄关拽住琴酒的袖扣,"帮我扎头发。"
她任性地递出草莓发绳的样子像在递交某种战书。
琴酒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时,凉子脑海里全是内个女人婀娜多姿的身影和散不掉的香水。
第二天清晨。
凉子用叉子戳破溏心蛋,蛋黄缓慢地流到盘子里,像某种溃烂的伤口。
"今天有家长会。"她盯着蛋液说,"下午三点。"
琴酒切培根的动作停顿了一会:"让伏特加叔叔去。"
"不要秃头大叔。"凉子不满地把餐刀在指间转了一圈,刀刃在晨光中划出银线,"小泉美咲的哥哥每次都..."
金属撞击声打断了她。
琴酒把车钥匙扔在桌上,钥匙圈挂着她去年送的柴犬吊坠。
"我两点四十到。"他起身时西装裤擦过她裸露的膝盖,带起一阵苦桃香气的微风。
凉子依然阴沉着脸,她内心丝毫没有哥哥去开家长会的喜悦,满脑子都是那个香味。
很快,她在琴酒卧室找到了香水源。
半瓶苦桃味香水藏在床头柜深处,旁边是撕开的安全套包装。
她拧开瓶盖的瞬间,床头镜中的自己突然裂成无数碎片。
等回过神来时,香水瓶已经躺在垃圾桶里,玻璃碎片折射出她扭曲的倒影。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三点。
家长会现场充斥着交谈声与粉笔灰的味道。
凉子坐在琴酒身边转笔,铅笔在指间翻飞如蝴蝶。当班主任提到"早恋问题"时,她故意让笔掉在地上,弯腰时后脑勺蹭过哥哥的膝盖。
"黑泽同学最近很用功呢。"班主任递来的成绩单上沾着咖啡渍,"就是美术课总画些阴暗的内容,这点很不好。"
凉子迅速合上素描本,但琴酒已经瞥见了那页——密密麻麻的全是蛇的速写,每条都缠着银色的东西,他没看清是什么。
回家路上经过婚纱店。
凉子趴在橱窗上呵出白雾:"新娘真漂亮。"
玻璃映出琴酒点烟的身影,烟雾模糊了他蹙眉的表情。
凉子出乎意料地转身拽他的领带:"哥哥喜欢哪种婚纱?"
琴酒因为惯性向前倾斜,为了稳住身形他把烟摁灭在她头顶的玻璃上,火星在倒影中像枚坠落的星星。
"别闹。"
他扯回领带的动作有些粗暴,银发从耳后滑落下来。
凉子趁机凑近他颈侧,在苦桃香气中捕捉到一丝血腥味——他今天可能又去见了那个女人。
晚餐时凉子故意打翻了味噌汤。
滚烫的汤汁泼在手腕上,立刻浮起一片绯红。
"好疼..."
她带着哭腔伸出胳膊,却发现琴酒在查看手机短信,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捕捉到"码头"和"明晚"的字样。
"哥哥!"
凉子用叉子敲击玻璃杯,声响惊飞了阳台的麻雀。
琴酒这才注意到她通红的手腕。
他拿出的药箱被翻得哗啦作响,凉子趁机瞟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保还是系统默认的蓝色星空。
上药时凉子把下巴搁在琴酒肩头。
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他睫毛下专注的神情,好像眼里就只有凉子似的。
凉子浮躁的内心得到片刻抚慰。
"明天家政课要学做巧克力。"她俏皮地吹着伤口上的药粉,"是情人节巧克力哦。"
琴酒缠绷带的手紧了紧:"我没空参加无聊活动。"
"不是给哥哥的。"凉子露出虎牙,很期待哥哥的反应,"可能会给足球社的藤原同学。"
她满意地看着棉签在哥哥指间折断,木刺扎进他虎口的旧伤里,渗出一粒血珠。
这下凉子是真的心满意足了。
“哥哥很在意他么?”她故意问。
“凉子,你还小”对方回。
“我都18了,明年就上大学了。”她满意的看着哥哥越来越黑的脸。
这顿饭凉子吃的很愉悦,做完功课后还好心情的画了一幅画——哥哥和凉子的婚纱图。
哥哥结婚会把头发盘起来么?她咬着笔头若有所思。
“砰”
是关门声,哥哥出去了。
他总是深更半夜的出去,再在凌晨回来,神出鬼没的又不说自己的职业到底是什么。
神秘的男人。
深夜的冰箱亮着诡异的灯。
凉子蹲在冷光里舔食草莓果酱,玻璃罐边缘沾着上午打翻的香水。
苦桃与草莓的味道在舌尖打架,此时她听见玄关传来钥匙声——哥哥每晚都会偷偷溜出去,今天比平时回来的要早。
琴酒带着陌生的寒气闯入厨房,黑大衣肩头落着未化的雪。
凉子还来不及藏起果酱勺,就被他攥住手腕按在冰箱门上。后背贴着冷藏室的蔬菜格,寒气透过单薄睡裙刺入脊椎。
"藤原俊也。"琴酒念这个名字时带着硝烟味,"三年B班,足球部替补。"
凉子的手腕在他掌心发烫,脉搏快得像受惊的兔子。
她兴奋得笑起来,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用沾着果酱的指尖点他鼻尖:"哥哥调查他啦?"
琴酒甩开她的动作让果酱罐跌落在地。
玻璃碎裂声惊醒了电子钟的夜光模式,00:00的数字在黑暗中泛着绿光。
凉子准备光脚去踩果酱残骸时,听见哥哥在拨电话:"取消明天的码头交接工作。"
草莓酱在瓷砖上蔓延成心脏的形状。
凉子用脚趾蘸着果酱,在琴酒离开的背影后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舔掉指尖果酱时,她尝到了混合着苦桃香气的胜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