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绷带边缘时，她闻到了碘伏苦涩的甜味。昨夜割破的伤口每一处都被纱布裹成柔软的茧，其中一处蝴蝶结系在脉搏跳动处，像枚冰凉的吻。
瓷盘与木桌摩擦的轻响惊醒了沉寂的房间。南瓜粥腾起的热雾里，三粒白色药片安静地躺在青花瓷碟边缘。她摸索着尚有余温的骨瓷碗沿，指甲在昨夜疯狂时磕破的桌角反复摩挲——那道新鲜的木刺已被砂纸打磨成圆润的弧度。
落地钟的铜摆将阳光切割成游动的金箔，照亮料理台边拧紧的止痛药瓶。
保温垫上一如往常地放着一杯热牛奶，凉子检查过房间的每一处，除了哥哥的卧室被锁住外，她确定家里没有任何人了。
凉子举起牛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润过喉咙甜丝丝的味道扩散口腔，她想，哥哥应该才出门不久。
她对着虚空蜷缩指尖，绷带下传来血液奔涌的灼痛。
晨风掀起纱帘时，房间各处某人残留的温度正随着晨光偏移，在凉子内心织出毛茸茸的暖意。
哥哥哪怕再无情，说的话再难听，可他的行动在告诉凉子，他爱自己的妹妹。
哪怕不是爱情，但他不可能真的抛弃凉子不管不顾。
“哥哥…”
凉子沐浴在晨光下，闭上眼睛，眼前的红色中映照出的是琴酒的背影。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确只能抓住虚空。
清洗好餐具，装扮好服装，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凉子这才发现，玄关柜台上有一张便签，玄关镜面倒映着便签撕开的锯齿边缘，黑色墨迹拓着心理咨询室地址——已帮你请过假，下午一点，别迟到。～
不锈钢门把残留的体温早被晨雾吞尽，她将便签捏成团，喉间泛起昨夜吞下去的血腥气。
镜中人眼眶泛起潮红，却没有水痕漫出来。原来连泪腺都懂得，有些溃烂只适合在暗处无声发酵。
哥哥啊，我差点以为昨天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今天的早餐像是加深了“梦”这个说法，不然为何在知道我对你龌龊心思之后还要对我这么好，你该任由你龌龊的妹妹在没有你的世界溃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展现着你对我的温柔，一边又拿利刃刺向我的心脏。
凉子一路恍惚，有一瞬间，她后悔昨天的莽撞。
她不该表白的吧，不该因为嫉妒与不安，以及迫切的占有欲去刨开自己的内里去给他看吧。
哥哥现在是怎么想的呢？她不知道。
接下来怎么去面对他呢？她不知道。
一路心不在焉，她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学校，也不知道课堂上老师在讲什么。
二月的风裹着细雪，轻轻叩击着教室的窗玻璃。
少女的铅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洇开一个无人察觉的墨点。讲台上数学老师的粉笔还在吱呀作响，那些公式却像融化的雪水，从她意识的斜坡上溜走了。
课桌下，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最后一次消息停留在几天前："今晚加班，早点睡。"
她想哥哥了。
走廊传来冰鞋与地板的碰撞声，田径社正在为春季赛加训。
她忽然想起哥哥的右肩有一道淡褐色疤痕，是初中那年替她挡下滑冰场护栏留下的。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渐渐压低，第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像未说完的话般慢慢化开。
关于哥哥的记忆一幕幕闪现，不自觉的，眼泪便挤满了眼眶，要掉不掉的，可怜兮兮。
前排男生突然爆发的笑声惊醒了她的思绪，笔记本角落不知何时画满了歪斜的小船。
教室暖气太足，她感到胸闷气短，就在解开制服第二颗纽扣时，她听见自己胸口传来潮汐般的回响。
因为领口的扩大，绷带正好露了出来。
同桌的视线落在她露出的绷带上，歪着头凑近了些："哇，你这是怎么搞的？"
少女指尖一颤，下意识往上拽了拽领子，嘴角扯出个笑："啊……这个啊，前天放学不小心摔了一跤，擦得有点厉害。"
"真的假的？"同桌狐疑地挑眉，"看着包得挺严实啊，疼不疼？"
"还好，校医说面积大了点，包上不容易蹭到。"她低头整理课本，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其实已经结痂了。"
“这样啊…”同桌若有所思的盯了一会。
"你今天怎么老心不在焉的？"随即同桌用笔帽戳戳她手臂，"这几天你都怪怪的，该不会……"
"真的只是摔的！"凉子突然抬高声音，前排几个同学好奇回头张望。她耳根发热，捏紧了铅笔："……楼梯太滑了。"
窗外传来棒球部训练的哨声，她盯着操场边光秃秃的樱花树，想起昨晚哥哥的神情，想起昨晚匕首划过皮肤时的细微刺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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