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凉子捧着便当盒坐在天台的石台上，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米饭。小泉美咲在她旁边坐下，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
"喂，你最近怎么回事？上课走神，吃饭也发呆，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小泉美咲半开玩笑地说，眼睛却紧盯着凉子的反应。
"啊？没有啦……"凉子扯了扯嘴角，低头夹起一块玉子烧，"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
"骗谁呢？你黑眼圈都没我重。"美咲凑近，压低声音，"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还是……恋爱了？"
"噗——"凉子差点呛到，连忙摆手，"你想太多了！真的只是……"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远处，"期末考有点紧张。"
"哈？你上次年级前十，紧张什么？"美咲眯起眼，"凉子，你不对劲。"
"……"凉子沉默了一下，忽然指着天空，"啊，下雪了。"
"喂！别转移话题！"美咲不满地瞪她，但凉子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我先回教室了，有点冷。"
"等等！"美咲一按住她的肩膀，正好扯开领口露出绷带的边缘。
凉子猛地一躲，表情闪过一丝慌乱。
"……你，真的只是摔的？"
"嗯。"凉子避开她的视线，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美咲，别担心，我没事。"
美咲还想追问，但凉子已经快步走向楼梯口，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雪淹没。
小泉美咲真的很担心这个朋友，但上课铃响了，只能下午再去打听一下是个什么情况。
可惜接下来的小半天，凉子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问过老师才知道，她下午请假了。
至于原因，老师为了保护学生隐私，她没办法透露。
小泉美咲只能怀揣着复杂的情绪回去上课了。
---另一边的凉子
诊所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凉子盯着墙上挂着的风景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的布料。
"你好黑泽小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会来这里吗？"宫本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得像融化的黄油。
凉子收回目光，看向这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
宫本穿着米色开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看起来无害得让人生厌。
"我哥让我来的。"她简短地回答。
"嗯，你哥哥很关心你。"宫本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能说说你们的关系吗？"
凉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抬起手将一缕黑发别到耳后，腕骨凸出的弧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他养我。"她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从十岁开始。"
宫本的笔尖停顿了一瞬："之前呢？"
诊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凉子感到喉咙发紧，领口的绷带摩擦着那道藏在下面的疤痕，痒得让她想抓破它。
"之前的事不重要。"凉子抬起下巴。
宫本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你脖子上的伤，是自己弄的吗？"
凉子的身体猛地前倾："谁告诉你的？"她的声音骤然拔高，"是我哥说的吗？"
"不，只是职业观察。"宫本平静地说，"那么明显的绷带，频繁的摸脖子动作。别小瞧我，黑泽小姐。"
凉子像被烫到一样捂住领口。
汗水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滑，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又让她打了个寒颤。
凉子突然很想念哥哥的胸膛以及那件他常穿的大衣，那件可以裹着她的、带着硝烟味的黑色大衣。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宫本问道。
"因为..."凉子的指甲陷进脖子的皮肤，"因为这样他会看我。"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平时他太忙了，短暂的相处完全不够，只有当我受到伤害的时候，他才会一直看着我。"
宫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哥哥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吗？"
"我不确定。"凉子微微勾起嘴角，眼睛里闪着病态的光，"可不管怎样，他最终总是会帮我处理好的。"
她解开最上面的纽扣，扯开绷带，露出横亘在动脉位置的一条新鲜疤痕，"这是昨天的，他骂了我，说的话我觉得很难听，可他没有放弃我。"
宫本放下笔，双手交叠："凉子，这不是健康的相处方式。"
"闭嘴！"凉子猛地站起来，茶几被她撞得移位，"你懂什么？"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自从我和他相依为命那天开始，我早就——"
"早就什么？"宫本的声音依然平稳。
凉子的眼前闪过记忆的碎片：黑暗的玄关，父亲醉醺醺的呼吸，皮带扣的响声。然后是枪声，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十五岁的哥哥站在月光里，银色长发被染成暗红。
"没什么。"她跌坐回沙发，突然觉得精疲力竭。
宫本递来一杯水："你当时多大？"
"十岁。"凉子盯着水面摇晃的倒影，"他十五岁。从那以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
诊室陷入沉默。窗户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像一滴白色的眼泪。
"凉子，"宫本轻声说，"你爱你的哥哥，对吗？超出兄妹的那种爱。"
水杯从凉子手中滑落，在地毯上闷响一声。她表情平淡，呆呆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很恶心吧？"她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我知道很恶心...但每当他对我露出温和表情的时候，当他叫我的时候..."她的指甲在头皮上留下红痕，"我宁愿他打我骂我，也不想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宫本默默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这不是你的错。在极端环境下，依恋关系很容易产生扭曲。"
凉子没有接纸巾。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曾经牵过哥哥的手："他最近经常早出晚归。我数着秒等他回来，结果总能闻到同一款香水味。"她的笑声带着哽咽，"我见过那个女人，她很美，很有女人味，她的存在让我嫉妒的发狂"
宫本突然前倾身体："凉子，你现在有自杀倾向吗？"
"现在？"凉子歪着头，像个困惑的孩子，"不，不会，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我想活着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她的手指抚过脖子上的疤痕，"而且...死了就见不到哥哥了。"
紧接着，谈话慢慢转向更安全的日常话题。
当时钟指向五十分时，宫本合上笔记本："我们下周同一时间见？"
凉子站在门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医生，你觉得...我能变正常吗？"
宫本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斟酌着词句："所谓的'正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面对感情。"
凉子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
凉子打着哈欠走出大楼，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双冰冷的绿色眼睛。
"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凉子惊喜的小跑过去，随即把脸贴在车窗口："无聊透了。我能不去了吗，哥哥？"
男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擦过她的颈动脉："不行。"他的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脖颈，"绷带呢？"
"太热了..."凉子缩了缩脖子，却在心里窃喜他的关注。
男人叹了口气，脱下风衣扔给她："上车。回家吃饭。"
凉子裹紧带着体温和火药味的风衣，像得到奖赏的小狗一样钻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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