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爱之笼(第十四章)
探视室的铁栅栏上结着细密的水珠,我隔着玻璃看着陆沉被狱警带进来。他瘦了,西装领带换成了灰色囚服,却依然把袖口折得整整齐齐——那是我教他的法式叠法,为的是弹钢琴时不蹭到琴键。
“小安的新纹身很漂亮。”他坐下后第一句话,视线落在我刻意露在袖口外的衔尾蛇纹身,“代表挣脱还是循环?”指尖敲了敲玻璃,那里贴着我提前准备的防监听贴纸,却遮不住他镜片后一闪而过的精光。
我推过探视窗的餐盘,里面是他最爱的黑巧克力:“警方在你瑞士账户发现了我的医疗基金。”他撕开包装的动作顿了顿,巧克力碎屑落在囚服上,像极了别墅地毯上的血点,“每月五百万,足够让我在任何国家请三个私人医生。”
陆沉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金属椅的吱呀声:“知道为什么设置成自动转账吗?”他隔着玻璃比出弹钢琴的手势,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变形的定位戒指,“因为我要让你永远记得,你的心跳、呼吸、甚至每口药,都连着我的银行卡。”
探视时间结束时,他突然按住玻璃,指尖在雾气上画出歪扭的心形:“昨晚梦见你在琴房弹《婚礼进行曲》,笼子里的玫瑰开得正好。”狱警拖走他时,他盯着我手腕的动作让我浑身发寒——那里藏着我刚取出的微型定位芯片,伤口还在渗血。
回到公寓,智能音箱突然播放起陆沉的录音:“小安今天吃了两份草莓,擦嘴时用了三张纸巾,左眼角跳了七下。”我扯掉音箱电源,墙面上的投影却自动亮起,是他在密室里整理我发丝的监控录像,配文:“我的夜莺,飞再远也会留下羽毛。”
深夜收到快递公司的短信,巨大的纸箱里装满了真空包装的白玫瑰——每朵花茎上都刻着我的生日日期。最底层压着本相册,内页是我在看守所探视时的照片,陆沉用红笔在我瞳孔里画了极小的牢笼:“看,你的眼里还是只有我。”
林野在凌晨三点砸开我的门,他的衬衫沾着机油,手里攥着从报废迈巴赫里拆下的行车记录仪:“他早就知道你会反击,三个月前就备份了所有犯罪证据,包括……”他调出视频,画面里是我在便利店收下林野纸条的场景,陆沉的声音从画外音传来:“诱饵放出去了,我的小夜莺会怎么选?”
“他在利用你。”林野的指尖几乎戳碎屏幕,“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剧本。”我望着视频里自己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陆沉教我弹钢琴时的话:“每个音符都是陷阱,就看你愿不愿意踩进来。”
第五次收到匿名快递时,里面是个精致的音乐盒。我转动发条,《囚鸟》的改编版响起,却在副歌部分混入了警笛声。盒底刻着行小字:“当你以为挣脱牢笼时,不过是走进了我为你建造的露天鸟舍。”
我带着音乐盒闯入看守所,陆沉正在放风区望着天空。他接过盒子的瞬间,指尖划过我手背的旧疤——那是他第一次失控时留下的。“喜欢吗?”他转动发条,警笛声与钢琴声在铁窗间碰撞,“这次的编曲,我加了心跳监测仪的电子音。”
“为什么?”我抓住他囚服的领口,闻到淡淡消毒水味下的雪松气息,“明明可以彻底毁掉我,为什么要留着这些漏洞?”陆沉低头看着我发红的眼眶,突然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因为只有你在挣扎时,我才能确定,你还活着,并且属于我。”
探视结束的警铃响起,他突然塞给我张纸条,转身时囚服下摆露出半截纹身——和我后腰相同的“502”数字,只是他的数字周围缠着带刺的藤蔓。展开纸条,上面是用指甲刻的短句:“下暴雨时,别墅地下室的排水系统会自动启动,记得去看看第五根承重柱。”
回到公寓的雨夜,我盯着新闻里陆沉取保候审的消息,突然想起他纸条上的话。驱车赶回半山别墅,地下室的铁门果然虚掩着。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铁锈味,第五根柱子上用荧光漆画着箭头,指向墙根的排水口——那里卡着个防水U盘。
U盘里是陆沉的私人日记,最新一篇写于被捕前夜:“小安今天对我笑了,在他举起监控录像的瞬间。原来比起占有,我更爱他眼里燃烧的恨意,那让我感觉我们的心脏,正在同一根锁链上跳动。”视频附件里,是他对着镜头注射镇定剂的画面,配文:“如果牢笼注定崩塌,就让我们的血肉,成为重建它的砖石。”
暴雨冲刷着别墅外墙的蔷薇,我摸着U盘上的齿痕——那是陆沉紧张时的习惯。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车灯照亮潮湿的山路,车牌尾号正是我生日。车门打开,陆沉穿着风衣站在雨里,镜片上蒙着水汽,却精准地望向我藏身的窗口。
“小安,”他举起手里的智能戒指,蓝光在雨夜格外刺眼,“要回家了吗?这次的牢笼,我们可以一起设计。”雨水顺着他下巴滴落,砸在地面溅起的水花,像极了当年我在他掌心哭时,落进他袖口的泪。
我望着他伸出的手,掌纹里还留着拆炸弹时的灼伤。而我后腰的旧伤,此刻正随着他的靠近隐隐发烫。原来最致命的陷阱,从来不是钢筋铁骨的牢笼,而是当猎物发现,自己的翅膀早已习惯了猎人掌心的温度,甚至在逃离时,会本能地寻找下一个镀金的笼栏。
雨声渐歇时,陆沉的指尖终于触到我手腕。他轻轻一带,将我拉进怀里,体温透过潮湿的衣物传来,混着雨水与血腥的气息。“这次换你锁我。”他在我耳边低语,塞给我枚冰凉的钥匙,“地下室的新牢笼,钥匙孔在你心脏的位置。”
我攥紧钥匙,金属齿硌得掌心发疼。而远处的黎明,正从山尖漫上来,为这座囚禁与被囚禁的牢笼,镀上一层暧昧的金边。原来在这场永无止境的博弈里,我们早已分不清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只知道当两颗沾满血与泪的心脏再次碰撞时,迸发的火花,足以点燃整个崩塌的世界,或者,重建一座只属于我们的,燃烧着的牢笼。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