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尖悬在声明稿上方,纸面倒映着台灯铜制灯罩的暗金色光晕。那份前世让他身败名裂的认罪书,此刻正散发着油墨的刺鼻气味。窗外闷雷滚过,玻璃窗震颤着将雨前潮湿的空气送进书房。
他忽然攥住纸张边缘,指腹传来锐利的疼痛。纸边割开皮肤,血珠渗进纤维里,在"我承认抄袭"的字样上洇开暗红痕迹。撕裂声像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碎纸片雪花般落进镀金垃圾桶。
书桌抽屉第三格暗槽弹开时发出咔哒轻响。泛黄的创作手稿静静躺在那里,扉页右下角一行小字突然刺入眼帘——"意象构建堪称绝妙,期待续作。苏晚,2018.3"。钢笔字迹晕染开的边缘显示曾被水渍打湿过,可能是咖啡,也可能是眼泪。
手机免提键亮起幽蓝的光。"考虑清楚了?"苏晚的声线带着凌晨特有的沙哑,背景音里有冰块碰撞玻璃杯的清脆声响,"凌晨一点四十三分的电话,通常只有两种可能。"
"新锐出版社的控股权在你手里。"林默用染血的手指划过手稿上的批注,血迹在"绝妙"二字上拖出长长的尾迹,"明天九点,我要见到你的金牌律师团队。"
电话那头传来丝绸摩擦的窸窣声,像毒蛇游过锦缎。"真有意思。"苏晚的轻笑让电流杂音都变得危险,"三年前文学盛典那晚,你也是这样用命令句式跟我说话。"
落地窗突然被闪电照亮,林默在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眼底的血丝。雨水终于倾盆而下,在窗面形成不断扭曲的水幕。他伸出食指,在起雾的玻璃上写下第一个名字,水汽立刻吞噬了笔画的末端。
"声明稿我撕了。"他故意让苏晚听见纸篓被踢翻的声响,"现在需要的是反击声明,不是认罪书。"
冰块再次碰撞,这次伴随着液体倾倒的哗啦声。"知道为什么我收购新锐吗?"苏晚的语速突然放慢,"他们有个绝版书库,收藏着所有被舆论毁掉的天才作家的绝笔之作。"
第二道闪电劈落时,林默在窗玻璃的反光里看见自己扭曲的笑容。血珠指尖滴在实木桌面上,形成小小的暗色湖泊。他写下第二个名字,这次用力到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
"周律师明早八点半到。"苏晚突然切换成商务口吻,"他会带两份合同——法律委托和出版协议。"电话里传来钢笔旋开的声音,"顺便问下,你书右边抽屉里的蓝绒盒子,考虑过什么时候用吗?"
林默猛地转身看向抽屉。那个装着祖传翡翠戒指的丝绒盒,是林家世代传给长媳的信物。雨水拍打窗户的节奏越来越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玻璃。
"三年零四个月。"苏晚的声音突然近得像耳语,似乎将听筒贴到了唇边,"从文学盛典那晚开始算。"电话挂断的忙音与远处钟楼的凌晨报时重合,青铜钟声穿透雨幕传来。
窗上的第三个名字已经模糊不清,林默用整个手掌抹开水雾。城市在暴雨中变成模糊的光团,最黑暗的夜色正在被东方泛起的灰白侵蚀。他打开蓝绒盒,翡翠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泛着幽绿的色泽,像深潭里沉睡多年的水藻突然见了天日。
书桌上的血迹干涸成褐色的痂,碎纸片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林默将戒指盒放进西装内袋时,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提示。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图片——某私人医院产科登记表,患者签名栏写着苏晚的名林默的拇指在产科登记表上停顿,苏晚的签名像把锋利的裁纸刀划开记忆。手机突然震动,第二条短信跳出来:"明德医院VIP病房608,现在。"窗外的雨幕里,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他的公寓楼下,车灯穿透雨帘形成两道朦胧的光柱。
他抓起西装外套时,翡翠戒指盒在口袋里发出轻响。电梯镜面映出他紧的下颌线,领带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司机为他撑开黑伞的瞬间,他闻到皮革混着雨水的气息。
病房走廊的消毒水味被一缕茉莉香截断,推门时看见苏晚把新鲜花束插进花瓶。她病号服下的腹部隆起明显,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和他口袋里同款的翡翠戒指。"预产期在下周三。"她头也不回地说,剪刀利落地剪断过长的花茎。
林默的视线落在床头柜的合同上,律师签名处已经盖好火漆印。苏晚突然转身,将沾着水珠的白色茉莉别在他西装领口:"你迟到了九分钟,刚好够我看完新锐出版社的财报。"监护仪有节奏的滴答声里,她冰凉的指尖划过他手腕内侧的伤疤。
字,日期是整整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