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画稿》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撞在画室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蓝贝儿蹲在地板上,指尖抚过散落的画稿,纸面粗糙的纹理蹭得指腹发麻——最上面那张是幅未完成的向日葵,花瓣的边缘已经开始泛黄,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阳光。
保温桶放在画案的角落,里面的红豆粥早就凉透了。上周黄依依还靠在藤椅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说“今天的糖放得刚好”,那时她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蓝贝儿的手指停在一张素描上。画的是篮球场的角落,穿着运动服的女生正弯腰系鞋带,阳光在发梢镀着金边——是她自己。黄依依总说“你打球的时候最亮”,却总在她下场时递来温水,小声叮嘱“别跑太快”。
抽屉里露出半截浅蓝色的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是去年中秋黄依依送她的礼物。蓝贝儿把围巾绕在颈间,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最后几天在医院里沾染上的。她记得黄依依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说“等我好点,再给你织条长的”,当时自己笑着点头,眼泪却砸在了对方手背上。
画架上还支着张宣纸,上面只画了半轮月亮,墨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蓝贝儿拿起狼毫笔,蘸了点清水,在月亮旁边点了个小小的墨点——像颗星星。以前黄依依总说她不会画画,却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在画稿的角落添上小小的星星,说“这样就像我们在一起了”。
窗外的桂花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蓝贝儿想起最后一次带黄依依来看桂花,对方靠在她怀里,呼吸微弱得像缕轻烟,说“明年的桂花,还会这么香吗”。当时自己说“会的”,却没敢告诉她,医生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球队群里在喊她去训练。蓝贝儿看着屏幕亮了又暗,最终还是没回。她走到画室门口,把那个装着篮球的网兜挂在门后——自从黄依依住院后,她就再也没碰过篮球。
转身时,碰倒了画案下的纸箱。里面滚出些零碎的东西:削得尖尖的铅笔,贴着“HB-勾线”的标签;半块用保鲜膜包着的流心奶黄月饼,是中秋没吃完的;还有个小小的按摩球,表面已经被捏得发亮。
蓝贝儿蹲下去,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捡起来,放进纸箱里。指尖碰到按摩球时,突然想起黄依依总说“你的手劲太大,要多练练”,当时自己还笑着捏她的脸,说“那你得监督我”。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画稿簌簌作响。蓝贝儿把纸箱抱在怀里,像抱着件易碎的珍宝。她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张未完成的《月夜》,突然弯腰,在空白的地方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完成某个迟来的承诺。
画室里的墨香早就散了,只剩下冷清的空气。蓝贝儿锁门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仿佛还能看见黄依依坐在画案前,笑着朝她挥手,说“早点回来呀”。
深秋的阳光淡得像层薄纱,落在蓝贝儿颈间的围巾上,浅蓝色的布料在风里轻轻晃动,像只找不到归处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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