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程予南从数学题中抬起头，看向讲台上正宣布消息的李老师。
"下周三，目的地是青峰山。"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分组活动，每组6-8人，今天放学前把名单报给班长。"
教室里立刻响起兴奋的议论声。周明阳转过身，眼睛发亮："听说青峰山秋天特别美，山顶还有座古寺！"
程予南点点头，心思却飘到了别处——不知道宋卿会不会去？作为学生会主席，他应该要负责组织工作吧？
"我们组还差两个人，"周明阳用笔戳了戳前排同学的后背，"你们加入吗？...太好了，正好八个！"他转向程予南，"我待会儿去报名。"
程予南刚要回应，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宋卿站在那里，正在和李老师交谈。他今天没穿校服，而是一件深蓝色毛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喂，看呆了？"周明阳在程予南眼前晃了晃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宋卿啊。"
程予南慌忙低头，假装认真做题，耳根却悄悄红了。自从两周前宋卿来家里吃饭后，他们的补习仍在继续，但程予南总觉得两人之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尤其是每次补习结束，宋卿都会迅速离开，不再像之前那样偶尔一起走回家。
"同学们安静，"李老师拍了拍手，"学生会有些秋游注意事项要宣布。"
宋卿走上讲台，声音清晰而沉稳："青峰山海拔876米，登山需要一定体力。请同学们根据自身情况量力而行..."他详细讲解了安全须知和分组要求，最后补充道："学生会成员会分散到各小组协助老师管理，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
程予南的心跳加快了——这意味着宋卿可能会加入某个小组？他偷偷抬眼，正好对上宋卿扫视全场的目光。那一瞬间的对视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杆。
"想要宋卿加入我们组吗？"周明阳突然凑过来小声问。
"什、什么？"程予南结结巴巴地说，"我没..."
"别装了，"周明阳坏笑，"我去问问。"不等程予南阻止，他就举手站了起来："老师，请问学生会主席加入哪个组？我们组想邀请他！"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和起哄声。程予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脸颊烧得发烫。他不敢抬头看讲台上的宋卿，只能死死盯着课本上的一道数学题，尽管那些符号在他眼前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谢谢邀请，"宋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程予南从未听过的轻松笑意，"如果安排允许，我很乐意。"
下课铃响后，程予南一把抓住周明阳的手腕："你疯了吗？"
周明阳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你不是想和他一组吗？"
"我..."程予南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放学时班长通知他们，宋卿确实被安排到了他们小组，同组的还有另外四个学生会成员。
"因为我们是'问题小组'，"班长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板，"需要加强管理。"
周明阳哈哈大笑："我们怎么就成'问题小组'了？"
"上学期秋游，是谁差点把烧烤架点着的？"班长面无表情地问。
周明阳立刻蔫了："好吧，公平。"
秋游当天，天气格外晴朗。程予南穿了一件浅灰色卫衣和深色运动裤，背包里装着母亲准备的便当和水。周明阳在校门口等他，一见面就吹了个口哨：
"哟，今天穿这么帅？"
程予南拍开他伸过来捣乱的手："胡说什么，就是普通衣服..."
"得了吧，"周明阳压低声音，"宋卿在那边看你了。"
程予南的心猛地一跳，强忍着没转头："别瞎说..."
大巴上，周明阳故意拉着程予南坐到了宋卿和他学生会同事后面的座位。程予南全程僵直着背，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宋卿察觉自己的存在。但当前排传来宋卿和同学轻松的谈笑声时，他又忍不住竖起耳朵——他从没听过宋卿这样随意地聊天，语气轻松，偶尔还会开个小玩笑。
"原来他私下是这样的..."程予南默默想着，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暖。
青峰山脚下，各小组集合清点人数。程予南他们组的带队老师是体育老师王老师，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登山路线有两条，"王老师指着地图，"一条是常规台阶路，比较轻松；另一条是徒步路线，风景好但难度大。我们走哪条？"
"徒步路线！"周明阳立刻举手。
其他同学也纷纷表示赞同。程予南有些犹豫——他体力一般，但不想扫大家的兴。正纠结时，宋卿突然开口：
"徒步路线有一段比较陡，建议体力不好的同学走台阶路。"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程予南身上停留了一瞬。程予南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没事，"他鼓起勇气说，"可以走徒步路线。"
宋卿微微皱眉，但没再说什么。
最初的半小时还算轻松。山间小径铺满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程予南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偷瞄前方带路的宋卿——他今天看起来格外不同，毛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头发也比平时随意，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
"小心！"前方突然传来宋卿的警告声。
程予南回过神时已经晚了——他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脚踝一扭，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尖锐的疼痛从右脚踝传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予南！"周明阳第一个冲过来，"你没事吧？"
程予南试着动了动脚踝，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扭到了..."
"让我看看。"宋卿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他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他的脚踝检查，"肿了，需要冰敷和休息。"
王老师赶过来，看了看情况："能走吗？不行的话我背你下山。"
"我...我可以..."程予南尝试站起来，但脚一沾地就疼得脸色发白。
"我来吧。"宋卿突然说，转身背对着程予南蹲下，"上来。"
程予南瞪大眼睛："不、不用了...我可以..."
"别逞强，"宋卿回头看他，语气不容置疑，"拖久了伤势会加重。"
在众人的注视下，程予南红着脸慢慢趴上了宋卿的背。当宋卿站起身，双手托住他的腿弯时，程予南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点距离，不敢贴得太紧，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宋卿背部传来的温度。
"抱紧点，不然会滑下去。"宋卿低声提醒。
程予南只好稍稍收紧环住宋卿脖子的手臂，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宋卿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程予南有些晕眩。他的脸颊几乎贴着宋卿的后颈，能看见那一小块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
"你太轻了。"下山途中，宋卿突然说。
程予南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的整个感官都被宋卿占据——对方呼吸的节奏，迈步时的肌肉起伏，甚至颈动脉轻微的搏动，都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清晰得令人心慌。
"冷吗？"宋卿又问。程予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微微发抖。
"有...有点..."
宋卿停下脚步，对跟在旁边的周明阳说："帮我拿一下背包。"
周明阳取下宋卿的背包递过来。宋卿单手托着程予南，另一只手从包里取出一件深色外套："穿上，山上风大。"
程予南接过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环住宋卿脖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披在肩上。外套上残留着宋卿的体温和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像是被一个温柔的拥抱环绕。
"谢谢..."他小声说，重新搂住宋卿的脖子，这次贴得更近了些。
回到山脚休息区，校医给程予南做了简单处理，建议他不要再走动。宋卿把他安置在一张长椅上，又拿来一瓶冰水给他敷脚踝。
"你...不用回去和大家一起吗？"程予南问，看着宋卿忙前忙后。
"我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宋卿在他身边坐下，"你受伤了，我的责任就是照顾你。"
程予南低下头，心里泛起一丝失落——原来只是责任啊...
"不过，"宋卿突然补充道，声音轻了几分，"就算不是责任，我也会留下来。"
程予南猛地抬头，正对上宋卿的目光。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竟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温柔得让人心颤。两人对视了几秒，宋卿先移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
"要喝水吗？"
下午的活动程予南只能坐在一旁观看。宋卿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学生会的事务，但每隔一会儿就会过来看看他的情况，给他带些零食或饮料。傍晚集合返校时，程予南的脚踝已经好了很多，可以勉强走路了。
"外套..."他脱下宋卿的外套，犹豫地递过去。
"你先穿着吧，"宋卿说，"晚上降温，你的脚还没好利索。"
程予南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隐秘的喜悦。那件外套对他来说突然成了无价之宝——它曾经包裹过宋卿的身体，现在又包裹着他的。
回程的大巴上，周明阳挤眉弄眼："怎么样，被学生会主席背的感觉如何？"
程予南用手肘捅了他一下："闭嘴..."
"哎哟，脸红了！"周明阳坏笑，"说真的，宋卿对你挺特别的。我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关心过。"
程予南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甜意。他偷偷摸了摸身上宋卿的外套，指尖触碰到内侧一个小小的刺绣标签——"S.Q."，宋卿名字的缩写。
回到家，程予南小心地把外套藏在了衣柜最深处，用一个干净的防尘袋装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上面还残留着宋卿的气息，阳光、薄荷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独属于宋卿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程予南的脚踝已经消肿不少。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外套还给宋卿，最终还是决定再多留一天——就一天，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课间操时，周明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程予南疑惑地看着他掏出手机。
"昨天拍的，"周明阳翻出一张照片，"宋卿和苏梦，看起来挺配的哈？"
照片上，宋卿和一个漂亮女生站在山脚下说话。女生笑得灿烂，宋卿的表情也比平时柔和许多，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稔。
"苏梦是谁？"程予南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啊，"周明阳说，"听说他们初中就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有人传他们..."
程予南没听清周明阳后面说了什么。他的目光钉在那张照片上，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照片里宋卿的表情他从未见过——那么放松，那么自然，和面对他时的礼貌克制完全不同。
"哦...挺好的。"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把手机还给周明阳。
整个下午，程予南都心不在焉。那张照片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宋卿和苏梦站在一起的画面，两人熟稔的互动，宋卿罕见的柔和表情...所有这些都让他胸口发闷。
放学后，他犹豫再三，还是把宋卿的外套洗干净，整齐地叠好放进袋子里。数学补习今天没有，但他决定去图书馆碰碰运气——也许宋卿会在那里？
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空无一人。程予南放下袋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一张便签纸写道："谢谢你的外套。——C.Y.N"
他把便签贴在袋子上，放在宋卿常坐的位置，然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袋子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
走出图书馆，秋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凉意。程予南裹紧自己的外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笑的事实：他连失落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他和宋卿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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