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程予南在校门口接过成绩单，手指微微发抖。数学一栏赫然写着"89"，比期中考试提高了整整21分。他长舒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宋卿的补习真的有效。
"怎么样？"周明阳从后面拍他的肩膀。
程予南把成绩单递给他看："数学89！"
"哇！"周明阳瞪大眼睛，"宋卿给你开小灶了吧？这进步也太夸张了！"
程予南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扫过其他科目——语文82，英语85，都比上次略有下滑。他的笑容僵住了，胃部一阵紧缩。母亲不会满意的。
"总分还是提高了嘛，"周明阳看出他的担忧，"你妈不会说什么的。"
程予南勉强点点头，把成绩单小心折好放进口袋。回家的路上，他不断想着如何向父母解释文科成绩的下滑——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数学上，而学数学的动力又来自于那个每周两次的补习...
果然，晚饭时当程予南交出成绩单，母亲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数学进步很大，但语文和英语怎么退步了？"
程父接过成绩单看了看："总体是进步的，别太苛责。"
"我不是苛责，"程母放下筷子，"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波动。予南，你最近把精力都放在数学上了？"
程予南低头扒饭："宋...宋卿学长帮我补习数学，所以..."
"所以其他科目就放任不管了？"程母打断他，"学习要均衡发展，不能顾此失彼。"
程父出来打圆场："好了，寒假让他自己调整。予南，假期有什么计划？"
"复习弱项...多做些阅读..."程予南机械地回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寒假见到宋卿。学校放假了，补习自然也暂停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这样断了。
晚饭后，程予南回到自己房间，从抽屉深处取出手机。他点开和宋卿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元旦前的那条"祝新年快乐"。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他最终还是没有发任何消息，只是把手机紧紧贴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近一点。
寒假的第三天，程予南决定去社区图书馆学习。自从期中考试后，他就很少来这里了——太多回忆与宋卿有关。但家里压抑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
社区图书馆很小，只有两层楼，藏书也不算丰富，但环境清幽，平时人不多。程予南选了靠窗的老位置坐下，摊开语文课本和笔记本。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两小时后，程予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决定休息一下。他起身走向文学区，想找本小说换换脑子。转过书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猛地停住脚步——宋卿。
他坐在角落的地毯上，背靠着书架，膝盖上摊开一本彩色封面的书。程予南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但好奇心战胜了怯意。他悄悄靠近几步，终于看清了宋卿手中的书——竟然是一本漫画！
宋卿看漫画？那个永远严肃认真的学生会主席，居然会看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程予南惊讶得忘了隐藏自己，直到宋卿突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程予南？"宋卿合上书，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学...学长！"程予南结结巴巴地说，"好巧..."
宋卿迅速恢复了平静，但耳根却微微发红："你来学习？"
程予南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本漫画。封面是两个身穿校服的少年，风格明显是日系漫画。宋卿注意到他的视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递了过来：
"《蓝色时期》，讲美术生的故事。"
程予南接过书，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部关于绘画和成长的漫画。他翻了翻内页，画风细腻，对话深刻，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快餐式作品。
"不知道你也看漫画..."他小声说。
宋卿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偶尔看看。"他的语气很随意，与学校里的正经形象判若两人，"你数学成绩怎么样？"
"89！"程予南眼睛一亮，"谢谢你的帮助。"
宋卿嘴角微微上扬："不错。"他看了看手表，"一起吃午饭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拉面店。"
程予南的心跳瞬间加速："好...好啊！"
拉面店很小，但干净整洁。他们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宋卿熟练地点了两份招牌拉面和煎饺。
"你常来？"程予南问。
宋卿点点头："这家店开了很多年，我初中时就经常来。"
热腾腾的拉面很快端上来，香气扑鼻。程予南小心地吹了吹热气，尝了一口汤，鲜美的滋味立刻在舌尖绽放。
"好吃！"他忍不住赞叹。
宋卿看着他满足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慢点吃，烫。"
这句简单的关心让程予南心头一暖。他放慢速度，一边吃一边偷瞄对面的宋卿——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毛衣，没戴那枚标志性的玉兰校徽，头发也比在学校时随意许多，几缕刘海垂在额前，显得格外柔软。
"你...经常来图书馆吗？"程予南鼓起勇气问。
"嗯，寒假家里人多，图书馆安静。"宋卿简短地回答，但程予南注意到他说"家里人多"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也是...家里太闷了。"程予南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直言。
宋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煎饺往他那边推了推："尝尝这个。"
饭后，他们一起回到图书馆。程予南原本以为宋卿会告辞，没想到他主动提出："要不要一起学习？有问题可以问我。"
程予南瞪大眼睛："真的可以吗？"
"反正我也没事。"宋卿耸耸肩，这个随意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高中生，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
他们在窗边的长桌坐下，各自学习。程予南努力集中注意力在语文阅读题上，但宋卿就坐在对面不到一米的地方，这个事实让他根本无法专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宋卿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条。他看书时会不自觉地微微皱眉，偶尔用指尖轻敲桌面，这些小动作都让程予南着迷。
"这道题不会？"宋卿突然问。
程予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同一道题看了十分钟。他红着脸摇头："不是...就是走神了..."
宋卿伸手拿过他的练习册："我看看。"他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这个文言文段落确实有点难，关键词在这里..."他的手指点在纸面上，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在宋卿的讲解下，晦涩的文言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程予南惊讶地发现，宋卿不仅数学好，文科也相当出色。
"你语文真好..."他由衷赞叹。
"我母亲是文学老师。"宋卿说，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小时候她经常教我读诗。"
程予南注意到宋卿提到母亲时用的过去时，以及眼中闪过的一丝阴霾。他不敢多问，只是点点头："我妈妈也是语文老师，但她只关心我的成绩，从来不教我..."
宋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喜欢读什么书？"
"啊？"程予南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向自己，"我...我喜欢村上春树...还有白先勇..."
"《挪威的森林》？"宋卿挑了挑眉。
程予南摇摇头："更喜欢《海边的卡夫卡》...那种奇幻与现实交织的感觉..."
宋卿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也喜欢那本。"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正在重读这本。"
程予南瞪大眼睛："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他激动地从自己包里掏出《听风的歌》，"我随身带着这本..."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发现了彼此之间一个珍贵的共同点。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聊起了喜欢的书籍和作家，从村上春树到马尔克斯，从文学到艺术...程予南从未想过能和宋卿有这样深入的交流，更没想到那个看似高冷的学长内心如此丰富。
"天快黑了。"宋卿看了看窗外，"该回去了。"
程予南这才发现已经将近五点，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他依依不舍地收拾书包："明天...你还来吗？"
宋卿点点头："如果你也来，我们可以继续讨论《海边的卡夫卡》。"
这个简单的承诺让程予南回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晚饭时，母亲注意到他的好心情："今天学习有收获？"
"嗯！"程予南难得热情地回答，"在图书馆遇到同学，一起讨论文学..."
他没敢说是宋卿，怕母亲又提起那些"不要耽误学习"的警告。但今晚的餐桌上，他破天荒地主动谈论起《海边的卡夫卡》中的情节，甚至引用了几句经典台词。父母惊讶地对视一眼，但没有打断他。
接下来的几天，程予南和宋卿几乎天天在图书馆见面。他们一起学习，分享书籍，偶尔也会闲聊。程予南发现宋卿在私下里其实很健谈，尤其是谈到喜欢的文学作品时，眼中会闪烁着他从未在学校见过的光彩。
周五那天，程予南带了自己珍藏的《孽子》给宋卿："这本书...可能和你平时看的不太一样..."
宋卿接过书，翻了几页，眉头都没皱一下："白先勇写同性恋者的故事？"
程予南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你知道？"
"当然。"宋卿平静地说，"文学就是文学，不应该有禁忌。"他认真地看着程予南，"谢谢你的推荐，我会好好读的。"
程予南的脸烧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宋卿的理解，还是因为自己隐秘的心思似乎被看穿了一角。
除夕那天，程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程父难得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程母也暂时放下了严厉的面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看春晚、包饺子。临近午夜，程予南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悄悄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来自宋卿的短信："新年快乐，愿你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勇敢追逐心中所爱。——S.Q."
程予南盯着这条短信看了许久，手指轻轻抚过屏幕。虽然知道这大概率是群发消息，但收到宋卿的祝福还是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小心地将短信保存到特别收藏夹，然后回复："新年快乐！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新的一年也请多关照。"
发送后，他又觉得太过正式，赶紧补发了一条："PS.我正在重读《海边的卡夫卡》，发现了好多之前没注意的细节！"
春晚的倒计时响起时，程予南的心思却飘到了远处——宋卿现在在做什么？是和家人一起守岁吗？他有没有看自己推荐的《孽子》？读到什么感受？
窗外，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整个城市。程予南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彩，突然很想和宋卿分享这一刻的美。他拿起手机，对着窗外的烟花拍了一张照片，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太冒失了..."他对自己说，将照片保存到相册，设成了与宋卿聊天界面的背景。
大年初三，程予南忍不住又去了图书馆。出乎意料的是，宋卿已经在那里了，正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上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学长！"程予南小跑过去，"新年好！"
宋卿抬头，嘴角微微上扬："新年好。"他推过桌上的一杯热巧克力，"给你带的。"
程予南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温暖立刻从指尖传遍全身："谢谢...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猜的。"宋卿简短地回答，但眼里带着笑意，"《孽子》我看完了。"
程予南的心跳加速："怎么样？"
"很震撼。"宋卿的声音很轻，"尤其是结尾处'我们都是一群被放逐的孽子'那段...写得太好了。"
程予南点点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能和人分享自己喜爱的书籍已经是莫大的幸福，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宋卿。
"对了，"宋卿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书签递给他，"新年礼物。"
书签是手工制作的，上面压着一朵真正的玉兰花，被透明的树脂封存，洁白的花瓣仿佛还带着生机。程予南接过书签，手指微微发抖——这朵玉兰和宋卿校徽上的那朵如此相似。
"这...太珍贵了..."他小声说。
宋卿摇摇头："只是小东西。我看到它，就想到你画的玉兰..."
程予南将书签小心地夹进《海边的卡夫卡》里，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照在那朵被封存的玉兰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一刻，他几乎要相信，宋卿对他，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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