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的时候，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痕还在，像一条干枯的河。

她站在他面前，穿着实验室的白袍，头发简单挽起，眼睛平静，语调和往常一样。

“325号，任务完成。”

他没有动。

只是眨了眨眼，像是身体里哪个部分突然接上了电。

她把记录板递给身后的研究员，然后冲他点了下头：“系统重置前，会进行短期记忆清理。”

他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直到她走近，他低声说了一句只有她听见的话：“我梦见你了。”

她停下脚步。

“梦见我什么？”

他看着她，像是试图从她脸上找到记忆的锚点。

“你在笑，”他慢慢地说，“还在……碰我。”

Lise呼吸轻微一顿。

她知道他记得的。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残留的温度，一种在她靠近时才会苏醒的熟悉。

她低头看了一眼周围的记录人员：“清除阶段推迟五分钟，我要做神经反应测试。”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照办了。

房间清空前，他用嘴型说了一句话。

“我还记得。”

他们的第一次亲吻，没有背景音乐，也没有理想场景。

只是在休眠区后方的维护通道，那是一处没有监控、也没有记录的盲点。

她检查完设备准备离开，他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她回头看他，他那一刻的眼神安静极了，像冬天落雪前的夜。

然后他低下头，嘴唇贴住她的。

不是很急迫的那种吻。他吻她时手还在轻轻发抖，像怕弄痛她，又像怕这只是幻觉。

Lise没有躲。

她抬手环住他的肩膀，像是想把他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

亲吻结束后，他没说话，只是靠着她额头喘气。

过了很久，他低声开口：“他们总想把你从我脑子里拿走。”

“可你还在。”

她摸了摸他后颈，声音很轻：“我留下的。永远不会清掉。”

他们从来没有正式谈论“恋爱”这个词。

Lise是那种不会用语言描述感情的人。她太理性了。

可她的每一个行为，都是答案。

她为他准备过的伪造任务卡、写入他脑内的隐藏词、每次洗脑前多留的几分钟……

那些都不是研究手段。

那是她在保护他，仅此而已。

而Bucky也早已懂得了怎么在失忆之间藏住她。

他假装不认识她，在人前听命行事，但他总会在视线扫过她时停一秒。

那一秒，只有她看得出来。

他记得她的手指习惯性别在文件夹的左下角，记得她喝咖啡时会先尝一小口然后眯起眼，记得她总会在出任务前说一句：“早点回来。”

他说过：“我不知道过去是谁教会我温柔，但我知道——我一靠近你，我就不想做别的事了。”

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诗意的约会，没有鲜花，没有日光之下的牵手。

可他们在无数无人角落接过吻，在无数深夜的门前短暂停留。

有一次她去送体能测试结果，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人。

他故意低头，在她耳边说：“我还记得你睡觉时候眉毛会皱起来。”

她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动静太大。”

他低声笑了笑，然后在她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转身离开。

路口的监控灯刚好启动。他走得毫不犹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她脸上那一点微红的热度，还留着。

他们必须演戏。

她是他的设计者，他是她的实验体。

他们不能暴露，不能被看穿。

他们只能在夹缝里相爱，只能在空白的数据行里留下只属于对方的暗号。

可有时候，光是知道彼此还在，已经足够了。

他们不说“爱你”。

他们说：

“我还记得。”

“我知道。”

“我在。”

“你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