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亚哥的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进卧室，南乔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单上残留着Keegan的气息和体温。她伸手抚摸那个凹陷的枕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搬到美国已经三周了。Keegan的公寓比南乔想象中要温馨——米色的墙壁，原木家具，阳台上甚至种了几盆她喜欢的小雏菊。客厅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厨房冰箱贴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是Keegan这些年的收藏。
南乔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镜中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时差加上新环境让她这几晚睡得并不踏实。但每当Keegan在身边，拥抱着她入睡，那些不安就会暂时消散。
厨房里，Keegan留了纸条和早餐："早安，我的爱。今天基地有会议，中午回来陪你。爱你的K。"字迹刚劲有力，像他本人一样。南乔微笑着将纸条收进一个精心准备的盒子里——这是她收集的第三十张Keegan留给她的便条，从恋爱初期到现在，一张不落。
她打开冰箱，取出Keegan准备的酸奶和水果。美国酸奶太甜，水果种类也和中国不同，但她正在慢慢适应。餐桌上放着一本英语学习手册和一本《美国生活指南》，是Keegan特意为她准备的。
吃完早餐，南乔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查找附近的舞蹈工作室。她希望能尽快找到教学或表演的机会，不能让自己的专业荒废。但几次面试下来，要么因为语言不够流利，要么因为风格不符而被婉拒。
"别着急，"昨晚Keegan抱着她安慰道，"适应需要时间。你的舞技那么棒，总会遇到识货的人。"
南乔知道他说得对，但无所事事的日子让她感到自己像个累赘。在中国，她是备受瞩目的舞蹈新星；在这里，她只是个连超市购物都会结巴的外国人。
中午，Keegan准时回家，军装笔挺，金棕色的头发被军帽压出浅浅的印子。他一进门就将南乔拥入怀中，深深吻住她的唇。
"想你了，"他低声说，呼吸间带着薄荷糖的味道，"上午过得怎么样？"
南乔帮他脱下军装外套："挺好的，给爸妈发了视频，还找到了一个可能适合的舞蹈班。"
Keegan眼睛一亮："真的？在哪里？"
"社区活动中心，他们需要兼职的东方舞老师。"南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不过只是教小孩子基础动作。"
"这是个开始，"Keegan捧起她的脸，"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机会的。"
他的鼓励让南乔心头一暖。这三周来，Keegan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情绪，每天尽量准时回家，周末带她熟悉周边环境，甚至开始学做简单的中餐。但南乔也注意到，他时不时会查看手机，有时深夜接到电话就悄悄走到阳台低声交谈。
今天午餐是Keegan尝试做的番茄炒蛋和米饭，虽然蛋有点老，盐放多了，但南乔吃得津津有味。
"对了，"Keegan突然放下叉子，"下周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南乔的筷子停在半空："任务？"
"嗯，短期训练任务，就在加州附近，最多四天。"Keegan观察着她的反应，"不会有危险，只是常规演练。"
南乔强迫自己继续咀嚼食物，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Keegan毕竟是现役军人。但真到了这一刻，恐惧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具体哪天走？"她尽量平静地问。
"周二早上。"Keegan握住她的手，"我会每天想办法给你消息。基地有家属热线，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可以打那个电话。"
南乔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工作重要。"
Keegan深深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捏了捏她的手："谢谢你的理解。"
接下来的几天，Keegan明显增加了在家的时间，推掉了队友的聚会，甚至请了半天假陪南乔去中国超市采购。南乔知道他在试图弥补即将到来的分离，但这种过度关注反而让她更加焦虑——仿佛这次任务比他说得更危险。
周一夜里，南乔帮Keegan整理行装。她仔细检查每一件物品，仿佛这些准备工作能确保他平安归来。
"只是四天而已，"Keegan从背后抱住她，"我连作战服都不用带。"
南乔转身将脸埋在他胸前，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雪松、海风，还有一丝枪油的味道。"我知道，只是...习惯了有你在身边。"
Keegan亲吻她的发顶："我保证，任务一结束立刻回来。你可以约Jenny出去喝咖啡，她也是军嫂，能理解你的感受。"
Jenny是Zimo的妻子，一个美籍华裔，住在基地另一侧。南乔见过她两次，虽然性格开朗，但两人除了丈夫的工作外，共同话题并不多。
周二清晨，南乔早早起床为Keegan准备了丰盛早餐。他穿着训练服坐在餐桌前，边吃边反复叮嘱各种事项：垃圾回收日是哪天，紧急联系人名单贴在冰箱上，如何叫基地维修工...
"Keegan，"南乔打断他，"我能照顾好自己。别担心。"
Keegan停下话头，自嘲地笑了笑："抱歉，我太啰嗦了。"他起身收拾餐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银色哨子。"军属紧急哨，"Keegan解释道，"在基地范围内，任何时候你感到不安全，吹响它，巡逻队会立刻赶到。"
南乔握紧哨子，金属的冰凉渗入掌心："谢谢，但我应该用不上。"
Keegan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我知道你很坚强，但答应我，有任何不适就联系Jenny或基地热线，好吗？"
"我答应你。"南乔踮起脚尖吻他，"你也要小心。"
送Keegan到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南乔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不安。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呼吸，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分离，Keegan很快就会回来。
公寓安静得可怕。南乔打开电视，让新闻的声音填满空间。她尝试练功、看书、给国内的朋友发消息，但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下午，她决定去附近的超市采购，给自己找点事做。
超市里，南乔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最基础的日用品都难以辨认。在中国，她可以轻松分辨各种酱油的差别；在这里，她连洗衣液和柔顺剂都要靠图片区分。一个简单的购物任务变成了挑战，结账时收银员快速的英语提问更让她手足无措。
回到公寓，南乔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手机亮起，是Keegan的消息："安全到达。想你。明早再联系。"简单的几个字让她眼眶发热。
夜幕降临，公寓显得更加空旷。南乔检查了三遍门锁，将紧急哨放在床头，却依然无法入睡。凌晨两点，她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却梦见Keegan在爆炸中消失。惊醒时，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
第二天，南乔强打精神去社区中心面试舞蹈老师职位。负责人Mrs. Wilson是个和蔼的非裔女士，对南乔的资历很满意。
"你的英语足够教孩子们基础动作，"Mrs. Wilson笑着说，"下周一开始如何？每周两节课，时薪15美元。"
南乔感激地接受了这个机会。走出社区中心，阳光明媚，她却感到一阵眩晕。手机震动，Keegan发来一张训练场地的照片和一颗爱心。南乔回复了一个笑脸，没有提及噩梦和失眠。
第三天晚上，Jenny邀请南乔去她家吃晚餐。Zimo也在出任务，两个军嫂相对而坐，分享着各自的适应经历。
"头半年最难受，"Jenny给南乔倒了杯红酒，"语言、文化、还有那该死的时差，让你连跟国内家人视频都要算时间。"
南乔感激Jenny的直白："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找了份工作，认识了几个朋友，最重要的是..."Jenny晃了晃酒杯，"学会了自己找乐子。咱们的男人是国家的，有时候得排队等。"
南乔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想着Keegan承诺的"每天联系"已经中断了——从昨天早上的一条简短消息后，再无音讯。
回到家，南乔洗了个热水澡，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当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心脏几乎停跳——是视频通话！她扑向床头柜，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失望地叹了口气：是姚昕。
"乔乔！想我没？"姚昕的大嗓门透过屏幕传来，背景是嘈杂的宿舍，"天啊，你看起来糟透了！"
南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憔悴的脸："时差没调好。"
"少来，"姚昕眯起眼睛，"是不是你家海军陆战队又出任务了？"
南乔点点头，突然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哎哟我的宝贝，"姚昕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没事的，那家伙一看就是命硬的类型。再说了，美国海军那么厉害，能有什么危险？"
南乔知道姚昕在安慰她，但"危险"二字还是像针一样刺进心里。她转移话题问起学校的事，两人聊了半小时才挂断。
第四天早晨，南乔被门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去开门，却看到Keegan站在门口，比预计的提前了一天回来。
"任务提前结束了，"他放下行李，张开双臂，"惊喜吗？"
南乔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Keegan身上带着风尘和汗水的气息，但依然是那个让她安心的味道。
"我想你了，"Keegan亲吻她的发顶，然后捧起她的脸，皱眉，"你瘦了。没好好吃饭？"
南乔摇摇头："只是不太适应你不在。"
Keegan仔细端详她的脸，目光担忧："乔，你看起来...很疲惫。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南乔勉强笑笑，"就是有点想家。对了，我找到工作了！社区中心的儿童舞蹈老师。"
Keegan的表情既骄傲又心疼："太棒了！不过..."他拇指抚过她眼下的青黑，"你真的没事？"
南乔转身走向厨房："当然！我给你做早餐吧，想吃中式还是美式？"
她感觉到Keegan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但刻意避开了对视。她不能告诉他这几天自己几乎没怎么睡，不能告诉他每次电话铃响她都心跳过速，更不能告诉他昨晚她偷偷服用了从中国带来的安眠药。Keegan已经为她调整了岗位，她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
早餐后，Keegan去洗澡，南乔整理他的行李。在背包侧袋，她发现了一个密封的医疗包，里面有绷带、止痛药和一种她不认识的注射剂。医疗包看起来被使用过，这显然不是"常规演练"会需要的东西。
南乔的手微微发抖，迅速将医疗包塞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Keegan回来了，安全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
浴室门打开，Keegan擦着头发走出来，上身只穿着短裤，露出结实的腹肌和胸前一道她从未注意过的伤疤。南乔盯着那道疤痕，喉咙发紧。
"这个..."她指向他的胸口，"怎么来的？"
Keegan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微妙："训练事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走过来抱住她，"别担心，现在的工作安全多了。"
南乔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却无法驱散心中不断扩大的阴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Keegan的工作了解得如此之少，对他的世界如此陌生。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那天晚上，Keegan睡得很沉，而南乔又一次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她轻轻起身，走到阳台上，望着远处基地的灯光。夜风吹拂着她的睡裙，带来一丝凉意。她摸出那个银色哨子，握在手心，却感到它如此轻飘飘的，无法真正保护她远离那些无形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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