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图书馆总是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气息。我踮起脚尖在音乐区最高层书架寻找资料时，一本厚重的《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十年精选》突然从缝隙中滑落，"啪"地砸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我慌忙蹲下去捡，书页正好翻到2016年的获奖者专栏。一张彩色照片占据了半个版面——舞台上，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站在三角钢琴旁，手捧金灿灿的奖杯，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对标志性的酒窝，那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左耳上那颗我每天早自习都能看到的小痣。
我的呼吸停滞了。
照片下方的烫金小字清晰地印着：【少年组冠军 易烊千玺（13岁） 参赛曲目《肖邦第一叙事曲》】
手指不受控制地抚过那张照片。那时的他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笑容明亮得像是能穿透纸页。与现在那个总是安静抿嘴的易烊千玺判若两人。
"找到你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差点把书扔出去。易烊千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背后，手里拿着两本我刚在找的《西方音乐史》。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画册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我的嗓子发干，"你小时候？"
他沉默地接过书，指尖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啪"地合上册子。"嗯，很久以前的事了。"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回教室的路上，我们之间的空气凝固得能划出痕迹。他走在我前面半步，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杨，可我却注意到他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
"那个..."我小跑两步追上他，"你弹得真好，我是说...照片里。"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现在不弹了。"
"为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他的下颌线明显绷紧了，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把什么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阳光穿过走廊窗户，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千玺！"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穿着运动服的陈明大步走来，亲热地揽住易烊千玺的肩膀，"听说你转到这所学校，我特意跟爸妈闹着转学过来！"
我惊讶地发现易烊千玺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陈明转头打量我，笑容里带着审视："这位是？"
"同学。"易烊千玺简短地回答，不动声色地挣脱了陈明的手臂。
"只是同学？"陈明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我们千玺以前可是出了名的独行侠，从不和女生——"
"陈明。"易烊千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适可而止。"
那天之后，陈明就像影子一样出现在易烊千玺周围。每次他故意大声提起"那场比赛""那架钢琴"时，我都能看到易烊千玺的背脊绷得更直一些。
周五放学，我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发现了被遗落在课桌里的那本《音乐大赛精选》。鬼使神差地，我翻到了那张照片。这次我注意到，照片边缘有一行几乎褪色的小字：【赛后三个月摄于XX医院，最后一次演出】
医院？什么医院？
"好奇的话，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易烊千玺倚在门框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目光落在那本书上，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慌乱地合上书，却被他按住了手。
"那是我母亲最后一次看我表演。"他的声音很轻，"白血病晚期，医院特意批准她把钢琴搬进病房。"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指尖冰凉，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比赛后第三天，她在台下晕倒了。医生说最多三个月...所以她让我每天弹琴给她听。"
一滴水珠突然落在照片上。我惊讶地抬头，发现易烊千玺的眼眶红了，但他倔强地仰着脸，不让眼泪掉下来。
"最后那天，我弹的就是《樱花落下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写的最后一首曲子...说等我遇到想分享所有秘密的人时，就弹给那个人听。"
我的视线模糊了。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和眼前这个隐忍的易烊千玺重叠在一起。三年来无人知晓的伤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摊开在我面前。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他慢慢蹲下来，与我平视。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此刻泛着微光，像是盛满了星星碎片的湖水。
"因为你躲在音乐教室门外偷听的那天..."他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是我母亲去世三周年。"
暮色渐浓的教室里，我们肩并肩坐在课桌上，中间放着那本摊开的相册。易烊千玺的袖口蹭到了我的手臂，温热的触感让人安心。
"后来呢？"我小声问，"为什么不继续弹琴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卷起左袖。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腕内侧一直延伸到肘关节，在夕阳下泛着淡粉色。"车祸。送母亲骨灰回老家那天，父亲开车走神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那道疤像是一条丑陋的绳索，死死捆住了他弹琴的手。
"神经损伤，再也做不了高难度技巧。"他用指腹轻轻抚过疤痕，语气平静得可怕，"父亲自责得差点崩溃，从此频繁申请调职，带着我四处搬家...好像逃得够远就能忘记一切。"
我突然明白了他那些精致却陈旧的文具——那都是母亲留下的东西。那个绣着"Y"的笔袋，那支刻着音符的钢笔，全都是无法割舍的念想。
"直到遇见你。"他转头看我，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第一次看到你在樱花树下抱着书跑开的样子...特别像我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照片。"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他手足无措地用袖口帮我擦脸，结果我们俩都笑了出来。那一刻，所有的谜团都有了答案——为什么他会画我的背影，为什么愿意分享那首曲子，为什么总是用那种温柔又克制的眼神看我。
"现在你知道了。"他轻声说，"关于易烊千玺的全部秘密。"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温柔地笼罩着我们。我鼓起勇气，慢慢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僵了一瞬，然后放松下来，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
暮色中，谁也没有看到我们交握的手，和那本相册扉页上，他母亲写下的最后一行字：
【音乐停止时，爱会继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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