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用衣襟裹住那枚染血的铜钱。
血还温着,透过布料渗到指腹上,像周青禾咽气前攥着我手腕的温度——她塞给我的半块玉牌,此刻正贴着我心口。
我心里有些发慌,这染血的铜钱不知又牵扯着怎样的秘密。
"走。"我把铜钱塞进袖袋,反手按住腰间的卦囊。
苏挽歌的琵琶弦"铮"地轻响,李长风的刀已出鞘三寸,刀疤在月光下泛白。
破门后的腥气撞进鼻子,那股刺鼻的味道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供桌上七盏青铜灯摇摇晃晃,灯油里泡着的半截食指,指甲盖泛着青灰——和陆府三日前失踪的绣娘指甲颜色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墙。"李长风用刀背敲了敲墙。
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符文,歪歪扭扭爬满整面墙,像被血泡胀的蚯蚓。
苏挽歌的指尖掠过符文,突然缩回手。
她掌心沾着黑褐色的东西,凑到鼻尖闻了闻,瞳孔一缩:"是干血。"听到这话,我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我摸出枚铜钱抛向梁上。
铜钱撞在房梁上,"当啷"坠地时带落片灰。
灰里裹着半截红绳,和赤眉徒弟昨日系在手腕上的那根,编法分毫不差。
这红绳的出现,让我更加确定这里的一切都与赤眉真人脱不了干系。
"密室。"我蹲下身。
供桌下的青砖缝里卡着半块玉,和周青禾给我的那半块,边缘严丝合缝。
看到这半块玉,我的心猛地一紧,预感着事情愈发复杂了。
李长风用刀撬起青砖。
底下露出个黑洞,霉味混着腐肉味涌上来,那股恶臭差点让我吐出来。
苏挽歌摸出火折子,火星溅开的刹那,我看见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指甲抠进石缝的痕迹,最深处凝着血痂。
这触目惊心的抓痕,让我仿佛能听到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呼喊。
洞底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的瞬间,风卷着腥气灌进来,吹得供在祭坛上的七盏灯忽明忽暗。
祭坛是整块黑石凿的,表面刻满咒文,我扫了眼,后颈发凉——"九幽冥主,血祭开眼"八个字,浸在凝固的血里。
看到这咒文,我心中一阵恐惧,这到底是怎样邪恶的仪式。
墙角堆着三具干尸,皮肤紧贴骨头,眼眶里塞着染血的符纸。
最边上那具的手指骨节扭曲,腕骨上还挂着银镯——是陆府二小姐的陪嫁。
看到这干尸,我心中一阵悲凉,可怜的陆府众人竟遭遇如此惨祸。
"来得倒快。"
笑声从祭坛后传来。
穿黑衫的男人晃出来,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里泛着青灰色的光。
他手里的法杖缠着蛇皮,蛇头嘴里叼着颗眼珠,和祭坛上干尸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
看到这诡异的男人和他的法杖,我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卦囊。
"赤眉真人的好徒弟。"我摸出卦囊,铜钱在掌心硌得生疼。
他冷笑一声,法杖重重砸在地上。
地面裂开几道缝,四具傀儡从土里爬出来——身上沾着半干的血,关节处钉着锈铁钉,其中一具的手腕,还戴着和周青禾一样的木镯子。
看着这些傀儡,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布阵。"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铜钱上。
三枚铜钱分别砸向东南西北四个角,地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来,将我们和傀儡圈在中间。
傀儡们顿了顿,举着刀朝彼此砍去。
苏挽歌的弦在指尖缠了两圈,目光扫过最近那具傀儡的脖颈——那里的铁钉松了,露出道半指宽的缝。
"找关节!"我喊了声,反手甩出枚铜钱砸向左边的傀儡。
铜钱擦着它的耳尖飞过,在墙上撞出火星。
黑衫男人的脸色变了。
他挥动法杖,傀儡们突然转向,刀光朝着我们劈过来。
李长风的刀迎上去,"当"的一声,刀身被傀儡的胳膊撞出个豁口。
苏挽歌退到我身侧,弦尖轻轻蹭过袖中藏的毒囊。
我瞥见她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在算角度——弦上的毒,该从哪道缝里钻进去。
看着苏挽歌专注的模样,我暗暗为她鼓劲。
黑衫男人的法杖又举起来。
我摸出最后两枚铜钱,正准备掷向他的脚腕,突然听见外头传来犬吠。
李长风的刀疤抖了抖:"护院喂狗的时辰到了。"
苏挽歌的弦在月光下闪了闪。
她的指尖按在弦上,毒囊发出极轻的"咔"声——那具戴木镯的傀儡,脖颈的铁钉缝里,正渗出一线暗红。
戴木镯的傀儡脖颈冒黑血,踉跄两步栽倒。
李长风刀挑傀儡膝弯,锈钉崩飞,那具傀儡砸在地上,关节散了架。
黑衫男人狂笑着抡法杖砸祭坛。
地面裂开,墙砖簌簌往下掉。
我瞥见祭坛底部渗出血泡——他在引动地脉,要把这道观连证据一起炸成碎渣。
心中一惊,我大喊:"走!"
我拽苏挽歌胳膊往密室口冲。
李长风断后,刀背磕飞扑来的傀儡手臂。
卦囊在腰间发烫。
我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铜钱上。
三息,卦象翻涌——东南墙根有暗道。
刚摸到墙根,头顶房梁"咔嚓"断裂。
苏挽歌反手推我,自己撞在石壁凸起处。"咔"的闷响,落石像暴雨砸下来,封死了来路。
李长风用刀撑住塌下的碎石:"退路没了。"
我踹开祭坛边的碎石。刻在石缝里的星图闪着幽光——是传送阵。
"跳!"我攥紧苏挽歌手腕。她琵琶弦缠上我小指,凉得刺骨。
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脚下是碎石地,风里飘着腥甜气,周围是一片荒芜,杂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正前方立着黑塔,塔身高得望不见顶。
塔顶红光冲天际,像根烧红的铁钎扎进云里。
看到这黑塔,我的喉咙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这是赤眉真人的祭天阵眼,据说这祭天阵眼是利用邪恶的咒文和大量的鲜血来唤醒某种强大而恐怖的存在。
苏挽歌摸向袖中毒囊:"陆明远的人?"
"比陆明远狠。"我盯着塔底爬满的血咒——和密室墙上的符,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些血咒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可怕的历史,也许是赤眉真人妄图掌控生死、称霸天下的疯狂计划。
李长风突然按住刀柄:"后颈有风。"
我转身。月光漫过她的肩,照出半张熟悉的脸。
是周青禾。
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震惊、疑惑、恐惧等各种情绪在心中交织翻涌。
她死在三天前的巷口,被赤眉徒弟的傀儡割了喉。
可此刻她站在五步外,发间珠钗晃着冷光,腕上木镯还是我送她的那只。
"周姑娘?"苏挽歌的弦绷直了。
周青禾没应。
她指尖的匕首往下滴血,每一滴都砸在碎石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我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本该是温的,此刻却像两潭冰水,倒映着黑塔的影子。
我心中满是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被邪术控制了?
"沈公子。"她开口,声音像碎瓷刮过石板,"你比我想得......更能活。"
我摸出卦囊。
铜钱在掌心跳,卦象乱成一团。
看着手中的卦囊,我感到无比的无助和迷茫。
她的匕首又低了寸许。
血滴落在地,渗进石缝里,沿着某种轨迹蜿蜒——像极了祭坛上的咒文。
风卷着血腥气扑过来,我仿佛能听到黑塔里传来的阵阵闷响,像是某种邪恶的力量正在苏醒。
苏挽歌的弦在月光下闪了闪。李长风的刀离鞘三寸。
而周青禾的匕首尖,正缓缓指向我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