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石室我才发现,后背的中衣早被冷汗浸透了,那冰冷的触感紧贴着肌肤,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挽歌的弦丝还沾着陈思远的黑血,在风里嗡鸣,那尖锐的声响如同一根绷断的魂,直直刺入我的耳膜。
"那符文碎片。"李云鹤突然停步,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腰间的六扇门腰牌上,发出微弱的反光。"我在石室内墙夹层里翻到个铁匣。"他从怀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小盒子,盒子上的铁锈摩挲着他的手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陈思远咽气前那笑...这匣子里的东西,怕比他嘴硬。"
顾临风凑过去,指腹轻轻抹过匣上的锁眼,指尖能感受到锁眼处粗糙的纹理。"是玄铁铸的,浸过尸油防撬。"他解下腰间短刀,刀尖挑开锁芯,那清脆的开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当年我在秘卫营见过这种锁——专锁见不得光的密档。"
匣盖掀开的刹那,一股陈腐的纸墨味扑鼻而来,那味道厚重而刺鼻,熏得我鼻子有些发酸。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半尺高的帛书,最上面那张画着个扭曲的八卦图,在月光下,那八卦图的线条隐隐泛着诡异的光。
卦眼处用朱笔写着"虚空界"三个大字,朱红的颜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苏挽歌凑过来,发梢扫过我手背,那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这纹路...和我在古籍里见过的前朝禁术图相似。"她指尖点着帛书上的小字,手指与帛书摩擦发出轻微的簌簌声。"镇北军三十万冤魂作引,以活人生祭开界门...怀瑾,陆老将军当年根本没战死,他带着残兵躲进了虚空界!"
韩飞鸿的剑"当啷"磕在青石上,那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荡。"难怪陈思远那杂种锁骨有陆府胎记!
合着陆老狗没死透,还养了这么个阴毒种!"
我翻到最后一页,帛书边角沾着暗红血渍,那血渍看上去黏稠而陈旧,字迹歪斜:"国师封阵留破绽,待三载星移,怨气冲京都...沈怀瑾,你师父的慈悲,要了大胤的命。"
后颈突然窜起凉意,那凉意如同一条冰蛇,顺着脖颈蜿蜒而下。
我摸向怀里的玄玉,镇妖塔纹路烫得惊人,那滚烫的触感透过衣服传递到我的掌心,这是"河洛演天诀"预警。
"得回城里。"我把帛书塞进怀里,帛书的边角蹭着我的胸口,有些微微的刺痛。"演天诀显示,城东废弃的青蚨观有线索。"
李云鹤按住我手腕,他的手劲有些大,让我的手腕微微生疼。"六扇门查邪术三年,青蚨观早被烧得只剩断墙。
你凭什么说..."
"凭他师父是国师。"苏挽歌突然开口,弦丝在她指缝间绷成一线,那紧绷的弦丝发出细微的颤音。"怀瑾的推演,比你们的密探准。"她转头看我,眼尾微挑,"对吧?"
我没接话。
顾九郎说过,演天诀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此刻月光下,苏挽歌的影子和记忆里那个在刑场替我挡刀的前朝公主重叠——她该知道些真相了。
"走。"顾临风背起韩飞鸿,他的伤还在渗血,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青蚨观离这不远,我认路。"
进城时更夫刚敲过三更,那清脆的梆子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街道空得反常,连野狗都缩在墙根发抖,偶尔传来野狗低低的呜咽声。
苏挽歌的琵琶弦始终绷着,每过一盏灯笼,弦丝就轻颤一下,那细微的颤音仿佛是在试探着空气中的危险。
——那是她在试毒。
青蚨观的断墙果然还在,断墙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黑影,显得格外阴森。
我摸出玄玉,纹路突然转成赤金,那赤金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格外夺目。"就在这儿。"我踢开半块烧黑的砖,那砖块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下面露出个青石板,"搬开。"
顾临风的刀插进砖缝,石板下的地道立刻涌出阴寒的风,那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如同冰碴划过。
韩飞鸿举着火折子当先跳下去,火光照亮四壁的符——和石室内那半块符文一模一样,符文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地道尽头是个石室。
墙根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幽蓝,那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摇曳,照得四壁的符文像活了似的爬动,符文扭动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最中央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长发垂地,正对着一面青铜镜低声吟唱,那吟唱声低沉而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们终于来了。"她转身,镜中却没有她的影子,"沈公子,苏姑娘,别来无恙。"
我手按在腰间的玉牌上——这是师父给的避邪物,玉牌触手温润,让我略微安心。
苏挽歌的弦丝"铮"地崩断一根,剧毒顺着断丝溅在地上,冒起青烟,那青烟带着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林若兮?"李云鹤抽出短刀,"六扇门找你三个月了!"
她笑了,指尖划过镜沿,那指尖与镜沿摩擦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找我做什么?
找虚空界的钥匙?
还是找沈国师当年留下的破绽?"
我心口发紧:"你知道我师父?"
"我当然知道。"她抬手,镜中突然映出顾九郎的脸——那是我师父易容后的模样,镜中的脸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虚幻。"当年他封虚空界时,在阵眼留了块玄玉。
沈公子,你怀里的那块,是不是刻着镇妖塔?"
玄玉在我怀里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那滚烫的热度让我有些心慌意乱。
苏挽歌突然拽住我袖口,她的手凉得像冰,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怀瑾,她的声音...和顾九郎讲书时用的暗语,是同一种调子。"
林若兮的指尖点在镜上,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那裂纹蔓延的声音如同细碎的玻璃破碎声。
就在林若兮开口说“三日后月全食,虚空界的门会开两次。第一次是生门,第二次...”时,我注意到墙上的符文开始闪烁,青铜灯的火苗也不稳定地跳动起来,似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干扰。
话音未落,七盏青铜灯同时熄灭,黑暗瞬间将我们笼罩。
等韩飞鸿重新点燃火折子,石室里只剩一面碎成渣的青铜镜,和镜底压着的半张纸——上面是顾九郎的字迹:"怀瑾,莫信林若,速回客栈。"
出地道时天已经蒙蒙亮,我们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湿湿地贴在脸上,带着清晨的凉意。
我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在石室里发生的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
周围偶尔有早起的行人匆匆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苏挽歌攥着那半张纸,指节发白,纸张在她的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顾九郎...是你师父?"
我没回答。
玄玉还在发烫,烫得我想起昨夜林若兮镜中映出的画面——师父的脸,陆老将军的刀疤,陈思远的胎记,还有虚空界裂缝里那只苍白的手。
客栈二楼的窗户没关,风卷着晨雾灌进来,打湿了桌上的帛书,帛书被打湿的纸张发出绵软的声响。
顾临风在替韩飞鸿包扎伤口,血浸透了纱布,纱布上的血渍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李云鹤在翻六扇门的密档,纸页沙沙响;苏挽歌靠在窗边,弦丝在她指尖绕成个死结。
我摸出怀里的玄玉,镇妖塔纹路突然开始转动,那转动的声音如同轻微的齿轮摩擦声。
"怀瑾。"苏挽歌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雾,"林若兮说钥匙在你身上...是不是和这玄玉有关?"
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没说话。
楼下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可那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模糊得很,只隐隐约约能听到几个词。
玄玉的转动越来越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