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在我怀里烫得生疼,像块烧红的炭。
传说中,玄玉乃是上古神物,与虚空界门有着神秘的联系,每当虚空界门即将开启,玄玉便会发烫,以此警示世人。
苏挽歌捏着半张纸的手直抖,纸角被她指甲抠出个豁口:"顾九郎到底是不是你师父?"
我没接话。
顾临风替韩飞鸿包扎的动作顿了顿,纱布上的血还在渗,滴在木桌上,晕开个暗红的圆。
那血的颜色鲜艳夺目,在木质的桌面上晕染开来,如同一朵诡异的花。
李云鹤翻密档的手也停了,纸页发出脆响:"那女人说虚空界门开两次,第一次生门......你们信?"
"信不信的,"韩飞鸿扯了扯嘴角,"玄玉烫成这样,总不是假的。"他伤口疼得皱眉,刀尖挑开酒坛泥封,仰头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辛辣的酒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林若兮,和顾瞎子暗语一个调子......"
"顾九郎让我莫信林若。"我摸出玄玉,镇妖塔纹路转得更快了,齿轮摩擦声刺得耳朵发疼,"可林若兮又说钥匙在我身上。"
苏挽歌突然凑近,发间珠钗蹭过我手背,那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禁一颤:"钥匙是不是这玄玉?"她指尖掠过玉身,被烫得缩回,"你师父当年收你时,是不是给过这东西?"
我喉咙发紧。
八岁那年雪夜,顾九郎裹着破棉袍蹲在我家门槛,说要收我当徒弟。
他往我手里塞的,就是这块玄玉。
那时玉是凉的,刻着模糊的塔纹,他说等我修到通微境,纹路自会显形。
"河洛演天诀。"我突然开口。
众人抬头,李云鹤把密档往桌上一摔,顾临风按住腰间短刀,韩飞鸿酒坛"砰"地磕在凳上。
"我要推演。"我解开衣襟,玄玉贴在胸口,烫得皮肤发红,那滚烫的触感仿佛要将我的皮肤灼伤。
苏挽歌拽住我手腕:"你前天才用了演天诀,现在强行推......"
"必须推。"我甩开她手。
演天诀耗神,上次推陆明远动向,我吐了半盆黑血。
可玄玉烫成这样,虚空界的门三天后开,等不得。
我闭眼盘腿坐地,玄玉抵着心口。
眼前先是一片黑,接着浮起星点——这是演天诀的征兆。
星点聚成线,线连成图:枯井、断碑、缠满藤蔓的石门。
有个声音在耳边炸响:"城北废墓。"
"咳!"我呛出血,玄玉"当啷"掉在地上。
苏挽歌立刻蹲下来扶我,指尖沾了血,又慌慌张张去擦我嘴角:"疯了?"
"城北废墓。"我抹了把嘴,血在掌心凝成块,"虚空界的线索在那。"
韩飞鸿抄起长剑往肩上一扛:"走。"顾临风捡起玄玉,用帕子包了递过来,指腹擦过我掌心的血,没说话。
李云鹤皱眉:"六扇门密档里提过,城北废墓三十年前埋过个邪术士,后来闹鬼,封了。"
"闹鬼?"韩飞鸿咧嘴笑,"老子砍过的鬼比见过的活人还多。"
苏挽歌把琵琶往背上一甩,弦丝在指尖绕了两圈。
她穿的是月白衫子,这会子被晨雾打湿,贴在后腰上,那湿漉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盯着她发顶的珍珠,那是前天在黑市买的,她说戴起来像月亮。
出客栈时起风了。
雾比早上更浓,五步外看不见人。
那雾气冰冷潮湿,打在脸上,如同细小的针芒。
苏挽歌突然拽住我袖子:"有人跟着。"
我没回头。
演天诀推演出的图里,除了废墓,还有道影子——像陆明远的玉佩,像林若兮的发簪,像陈思远的胎记。
陈思远是谁?
三天前在茶楼,我看见他和陆明远碰杯,他手腕有道疤,和玄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废墓在城北乱葬岗尽头。
韩飞鸿砍断半人高的野草,火把照出半截青石门,门楣刻着"镇邪"二字,被苔藓糊得只剩半边。
那石门散发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顾临风摸了摸门环,指尖沾了层绿:"新鲜的。"
"有人刚来过。"我握紧玄玉。
玉不烫了,镇妖塔纹路却转得更快,"演天诀没骗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
霉味混着腐土味涌出来,那刺鼻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苏挽歌捏着弦丝的手青筋直跳。
韩飞鸿举着火把当先走,剑鞘敲在墙上,回声像敲在棺材板上。
"嘘。"我拽住他后领。
前面传来吟唱声,像和尚念经,又像鬼哭。
那声音阴森恐怖,在寂静的墓道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苏挽歌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我耳垂:"是《往生咒》?"
"不是。"顾临风摸出火折子,照亮墙角的符纸,"这是招阴咒。"
符纸是新的,朱砂还没干透。
我脊梁骨发凉——演天诀推的是线索,没推到陷阱。
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
石室足有半间客栈大,墙上嵌着七盏青铜灯,和之前那间一模一样。
灯没点,灯油却泛着幽蓝。
那幽蓝的光在黑暗中闪烁,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中央摆着个青铜祭坛,上面堆着半腐的尸体,血顺着祭坛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个小潭。
那血腥气刺鼻难闻,让人作呕。
"陈思远!"韩飞鸿突然吼了一嗓子。
我顺着他剑尖看过去——祭坛后站着个穿黑袍的男人,腕间有道疤,和玄玉纹路分毫不差。
"沈公子。"陈思远笑了,声音像刮玻璃,"我等你好久了。"他抬手一挥,祭坛上的尸体突然动了,指甲长得能戳穿石砖,摇摇晃晃往我们这边扑。
"五行局!"我咬破舌尖,血喷在玄玉上。
玉突然爆发出白光,照亮整个石室。
我抓起地上的碎石子,按东南西北中摆好——东木位放片朽木,南火位扔个火把,西金位是韩飞鸿的剑,北水位泼坛酒,中央......中央是苏挽歌的琵琶。
"幻境!"我大喝一声。
尸体撞进木位,立刻被朽木缠住;扑向南边的被火把烧着,冒起黑烟;西边的撞在剑上,"当"地弹了回去。
苏挽歌趁机弹出弦丝,毒针"簌簌"扎进尸体喉咙,尸体瞬间瘫软成一滩烂肉。
陈思远脸色变了。
他抄起祭坛上的法杖,杖头坠着颗红珠子,和玄玉一样烫。"虚空界的门要开了!"他尖叫,"你们拦不住的!"
顾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祭坛后面。
他想起三十年前灭门之仇,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他摸出把短刀,砍向祭坛底部的机关——"咔嗒"一声,祭坛缓缓升起,露出下面的地洞。
洞里吹出的风更冷,混着股腥甜,像血锈在铁锅里。
"小心!"苏挽歌扑过来。
我转头,正看见陈思远的法杖砸过来。
玄玉突然发烫,我本能地抬手一挡——"当"!
法杖砸在玉上,溅出火星。
陈思远瞪大眼睛:"这玉......"
"接招!"韩飞鸿的剑从背后捅进陈思远胸口。
血溅在玄玉上,玉突然发出蜂鸣。
陈思远倒在地上,手指死死抠着我的裤脚:"林......林若兮......她......"
"别说话。"我蹲下来,他的血浸透我鞋袜。
他瞳孔涣散,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气:"生门......在镇妖塔......"
"陈思远!"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战斗的紧张气氛中时,突然一个女声打破了沉默。
女声从地洞传来。
我抬头,林若兮从洞里爬出来,裙摆沾着泥。
她冲过来抱起陈思远,眼泪砸在他脸上:"我让你等我......"
陈思远笑了,手抚过她发梢:"我等不到了......"他的手垂下去,林若兮抬头看我,眼睛红得像血:"他说的生门,是月全食第一次开的门。"她从怀里摸出张地图,拍在我掌心,"镇妖塔地宫的钥匙,在你们找的玄玉里。"
她抱起陈思远的尸体,转身走进地洞。
洞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然后是"轰"的一声——机关闭合了。
苏挽歌凑过来看地图,手指戳着上面的红点:"这是......国师府?"
我捏紧地图。
玄玉在掌心发烫,镇妖塔纹路突然清晰起来——和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韩飞鸿踢了踢陈思远的尸体:"这孙子到底是谁?"
顾临风蹲下来翻陈思远的衣襟,摸出块玉牌,上面刻着"秘卫"二字。
他手指发颤,脑海中浮现出三十年前那血腥的场景,复仇的冲动让他的手微微颤抖:"三十年前灭我满门的,就是这玉牌......"
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
月光从洞顶裂缝照进来,落在玄玉上,投出个小小的塔影。
我盯着那影子,突然想起顾九郎的纸条——"莫信林若"。
可林若兮又给了地图,她到底信不信?
苏挽歌拽了拽我袖子:"回客栈?"
"不。"我把地图塞进怀里,"去国师府。"玄玉烫得几乎握不住,镇妖塔纹路转得更快了,"月全食还有三天,生门......"
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我竖起耳朵——是陆明远的金错刀,他刀鞘撞在马鞍上的声音,我听了七年。
"有人来了。"顾临风抽出短刀。
韩飞鸿把剑往地上一插,冲我咧嘴笑:"来多少?老子砍多少。"
苏挽歌的弦丝在指尖绕成个活结。
她望着我,眼睛里有星子在跳:"怀瑾,这次......我们一起。"
我摸了摸怀里的地图。
月光下,玄玉上的镇妖塔纹路,和地图上的红点,慢慢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