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重锤般撞破浓稠的夜雾,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下意识地捏紧玄玉的手,冷汗顺着指缝沁出,手背凉凉的。
"后洞。"顾临风将短刀往石壁用力一磕,清脆的撞击声中,碎石簌簌地落进暗河,溅起细微的水花,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挽歌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焦急:"陆明远带了二十人。"她的琵琶弦在指尖缠了三圈,弦尾的毒囊轻轻蹭过我手背,触感黏腻,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韩飞鸿把剑往我手里一塞,豪爽地说:"你护着姑娘,老子断后。"他冲顾临风挑眉,调侃道:"老顾,当年你背我翻城墙的劲,现在还剩几分?"
顾临风没说话,将火把往暗河一丢,“噗通”一声,火把落入水中,火光在水面上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
火光照亮洞壁刻着的"生门"二字,那字迹仿佛是用鲜血写成,透着一股诡异。
和林若兮给的地图上那个红点,在我脑子里叠成一片。
我看着那地图,手指摩挲着纸张的纹路,心里琢磨着其中的奥秘。
我们猫着腰钻进密道时,陆明远的金错刀劈碎了洞口的钟乳石,巨大的声响在密道里回荡。
碎渣子如雨点般砸在苏挽歌发间,她反手把我拉进狭窄的石缝里,她的体温隔着粗布衣裳传递过来,烫得我心跳漏了半拍,脸也微微发烫。
"走。"我摸了摸怀里的地图,玄玉烫得像块炭,镇妖塔纹路在掌心烙出红印。
这是"河洛演天诀"在示警,生门就在城西废弃宫殿。
我心中根据以往对演天诀的学习和实践经验,明白这卦象是在指引我们前往那个地方。
出密道时天刚擦黑,密道内的黑暗与外面微弱的光线形成鲜明对比,我猛地一踏出密道,眼睛被光线刺得有些生疼。
顾临风扯下衣襟裹住火把,火星子噼里啪啦地落进他手背的旧疤里,那感觉像当年秘卫营刑讯室的炭盆,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他盯着远处飞檐,声音哑得像砂纸:"那是大胤初年的祭天殿,早被烧了三十年。"
韩飞鸿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肉味,那味道刺鼻难闻:"有股子腐肉味。"
苏挽歌的弦丝"铮"地绷直,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琵琶横在胸前,眼尾扫过断墙下的荒草——那里倒着半具骸骨,腰间挂着和陈思远一样的秘卫玉牌。
我捏紧玄玉,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演天诀在脑子里转了三圈,卦象停在"火水未济"——未济者,事未成也。
我根据演天诀的原理,结合当前的局势,分析出这卦象暗示着我们的事情还没有成功,危险依然存在。
"进去。"我踢开骸骨旁的碎瓦,瓦下压着半枚青铜符,和玄玉上的镇妖塔纹路严丝合缝。
我拿起青铜符,触感冰冷,心里一阵惊喜。
殿门"吱呀"一声开时,冷风裹着腐味扑面而来,那风如冰刀般割在脸上,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韩飞鸿的剑鞘撞在门环上,惊起几只乌鸦,它们“哇哇”地叫着,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凄厉。
苏挽歌的弦丝缠上我手腕,轻轻拽了拽——这是"小心左侧"的暗号。
我感受到弦丝的紧绷,心里一紧,警惕地看向左侧。
通道狭窄得只能侧身走,墙壁粗糙的触感从身上传来。
顾临风的火把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血字,那血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我眯眼辨认,最清晰的那句是"虚空界开,万鬼食日"。
"停。"我按住韩飞鸿后背。
前方传来吟唱声,像有人含着血念咒,那声音阴森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苏挽歌的弦丝突然刺进我掌心,她凑在我耳边,轻声说:"是《九幽冥经》,陆明远那老东西教的。"
石室门开的刹那,火把"噗"地灭了。
黑暗瞬间将我们吞噬,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黑暗里玄玉大亮,那光芒如同一轮明月,照出中央站着的人。
陆明远的金错刀挂在腰间,法杖上缠着带血的符咒,脚边摆着七盏青铜灯,灯里烧的不是油——是陈思远那样的秘卫玉牌。
"沈怀瑾。"他笑出了声,那笑声阴森诡异:"你当自己是国师的宝贝徒弟?
那老东西早把你当弃子了。"
我摸出怀里的五行石,手心传来石头的凉意。
演天诀在脑子里转得发疼,卦象显示他下一击会劈向苏挽歌的琵琶弦——那是她的命门。
我根据演天诀的卦象和对陆明远招式的了解,迅速做出判断。
"苏姑娘,往右三步。"我低声说。
她立刻错开身位。
陆明远的法杖砸过来时,正撞在她刚才站的位置,青砖碎成粉末,扬起一阵灰尘,呛得我咳嗽起来。
韩飞鸿的剑从侧面刺来。
陆明远反手一杖,杖头的符咒烧起来,火舌卷住剑身。"老匹夫!"韩飞鸿骂着抽剑,虎口崩出血珠,那血珠顺着剑身滑落。
顾临风突然低喝:"灯!"
七盏青铜灯同时爆亮,灯光里浮起半透明的影子——是秘卫营的冤魂,我在顾临风梦里见过的,那些被砍断手脚的,被剜了眼睛的,此刻都张着嘴,朝我们扑过来,那场面恐怖至极。
苏挽歌的弦丝"唰"地射出。
毒囊在冤魂群里炸开,绿雾裹着腐臭蔓延,影子接触到毒雾就开始消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她喘着气拽我:"怀瑾,这些是阴魂,得破阵眼!"
我盯着陆明远脚下的八卦图。
演天诀突然清晰——阵眼在他法杖顶端的玄玉里,和我掌心这块...是一对。
我回想起关于玄玉的传说和记载,明白了它们之间的关联。
"陆明远!"我大喊,"你师父没告诉你,双玉合会怎样?"
他瞳孔骤缩。
我趁机把玄玉砸向地面,五行石在地上滚成五星局。
幻象从青砖缝里钻出来:东木位长出藤蔓缠住他脚踝,那藤蔓的触感粗糙而坚韧;南火位腾起虚火烤得他额头冒汗,热气扑面而来;西金位的剑影擦着他耳朵划过——
"啊!"他踉跄着后退,法杖砸在青铜灯上。
顾临风的短刀已经插进灯台。"咔嚓"一声,灯台底座裂开,露出下面的机关。
他扯出半卷竹简,冲我喊:"是生门开启的时辰!"
陆明远突然笑了。
他撕开衣襟,胸口纹着和石壁上一样的血字。"晚了。"他说,"月全食还有两个时辰,虚空界的门...已经开了。"
冤魂突然疯了似的涌过来。
苏挽歌的弦丝断了两根,韩飞鸿的剑砍进影子里,却像砍进水里,没有任何效果。
我捏紧最后一块五行石,手心被棱角刺得出血,疼痛传遍全身。
"沈公子。"女声从头顶传来。
林若兮从梁上跃下,怀里还抱着陈思远的尸体。
她指尖沾了尸体的血,在半空画了道符。
冤魂接触到符纸,发出尖啸,瞬间消散。
陆明远的法杖"当啷"落地。
他瞪着林若兮:"你...你是..."
"我是来送你上路的。"林若兮的手按在他天灵盖上。
血从他七窍流出来,很快浸透了八卦图。
她转身时,怀里的陈思远尸体突然动了。
我瞳孔一缩——那不是尸体,是具傀儡,胸口塞着张纸条,写着"莫信林若",和顾九郎给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不知道林若兮到底是敌是友。
林若兮像没看见似的,从怀里摸出张羊皮纸递给我。"这是虚空界的核心。"她说,"月全食时,生门会开在镇妖塔地宫,而地宫的钥匙...在你和陆明远的玄玉里。"
羊皮纸触手冰凉,上面画着和玄玉一样的镇妖塔,塔底写着"万鬼食日,血祭天枢"。
苏挽歌凑过来看,突然倒吸冷气:"这塔纹...和前朝皇陵的布局一样。"
顾临风捏着从灯台里扯出的竹简,声音发颤:"上面说,生门开启需要七名秘卫的血...陈思远是第七个。"
韩飞鸿踢了踢陆明远的尸体:"那林丫头到底是哪头的?"
我盯着林若兮的背影,心中满是警惕和疑惑。
她抱着傀儡走向暗门,裙摆扫过陆明远的血,在青砖上拖出条红线。
"走。"我把羊皮纸塞进怀里,玄玉突然凉了下来,镇妖塔纹路变得模糊——像在提醒我,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
出宫殿时天快亮了。
苏挽歌的琵琶弦断了三根,她蹲在路边重新缠弦,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怀瑾,你说这羊皮纸..."
"回客栈。"我打断她。
顾临风把竹简收进怀里,看了眼东边的鱼肚白:"月全食...还有两个时辰。"
韩飞鸿拍了拍我肩膀:"老子去买酒,庆祝咱们没把命留在这儿。"
我摸了摸怀里的羊皮纸。
晨风吹过断墙,传来林若兮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沈公子,你以为自己赢了?"
她的笑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
我低头看玄玉,发现镇妖塔纹路里,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和林若兮裙摆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