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砸在脚边时,我正攥着玄玉往井边扑。
碎石溅起的尘灰扑了满脸,呛得人鼻腔发酸。
苏挽歌的琵琶弦缠住我手腕,生生把我拽回来。
“陆正阳那东西追过来了!”她声音发哑,弦上毒药在黑雾里滋滋冒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地面裂开的缝里涌出更多黑气,像活物似的往人腿上缠,阴冷滑腻,如同蛇鳞贴肤游走。
韩飞鸿的剑砍断三条,第四条缠上他脚踝,皮立刻烂出个血洞,血腥气混着焦臭味直冲鼻腔。
顾临风举着火把凑过去,黑气遇火反而更凶,“嗤”地烧了火把,火星四溅,映出众人脸上凝重的神情。
“那边!”林若兮突然指向石室角落。
刚才还完整的砖墙“轰”地塌了半面,露出段往下的石阶,霉味混着土腥涌上来,潮湿中透着腐朽气息。
她抹了把脸,银线在指间绷成弓:“天枢阵入口,连虚空界的。”
我盯着石阶下的黑暗,心跳如擂鼓。
陆正阳那具尸体正从废墟里爬出来,关节反着弯,嘴咧到耳根——里面全是蠕动的黑虫,发出细密的沙沙声,仿佛千万只蚂蚁啃噬骨肉。
“走!”我拽着苏挽歌往石阶冲。
韩飞鸿扛着顾临风断后的伤腿,李云鹤的刀在最后划出血线,逼退追近的黑气。
脚步声杂乱,夹杂着喘息与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地道比想象中窄。
石阶青石板上全是青苔,踩上去打滑,寒意透过鞋底直钻脚心。
苏挽歌的琵琶弦刮着墙,火星子溅起来,照见石壁上刻满扭曲的符——和我在国师府旧书里见过的“镇邪十二章”很像,但笔画全是反的,每一道都仿佛在逆向吞噬光明。
下到第三层,石阶突然变宽。
前方有道石门,刻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每个卦象都缺了角,残缺中透着诡异的不安。
韩飞鸿的剑往门缝里插,“当”地弹回来:“铁铸的?”
“你们闯了不该来的地方。”
声音从背后传来,低沉沙哑,像是砂纸磨过石头。
我转身,看见个灰袍老头倚着墙,眼尾有道刀疤,怀里抱着卷破布——是《河图阵经》的封皮,泛黄的布面散发淡淡的墨香。
“赵无极?”苏挽歌突然出声。
我想起她提过,前任国师有个儿子,二十年前随父亲进秘境后再没露面。
老头盯着我,刀疤抖了抖:“国师的气……你身上有‘河洛演天诀’的味儿。”他摸出块碎玉,和我手里的玄玉纹路像极,“当年我爹收徒,给每个亲传都留了半块。”
我攥紧玄玉。
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我的,说“留着保命”。
掌心沁出汗,玉温热如初。
“要开这门,得五行灵物。”赵无极拍了拍《河图阵经》,声音低沉,“我知道哪里有,但得先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李云鹤的刀没离手。他是朝廷密探,向来多疑。
“解了这门,我告诉你们虚空界的事。”老头瞥了眼林若兮,“那丫头的银线,是用虚空界的骨磨的吧?她瞒得可紧。”
林若兮没否认,只把银线收进袖里,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隐忍的紧张。
苏挽歌突然拽我:“那边有间密室。”她指的墙缝里漏着光,砖头上有块凹痕——是前朝皇族的麒麟印。
她按了三下,墙“咔”地开了道缝,木屑纷飞,夹杂着陈年灰尘的气息。
密室很小,中央供着个青铜罗盘,断成三截,铜锈斑驳,隐隐有幽光流动。
苏挽歌捡起来,背面刻着“大胤元年,国师封虚空”。
她把罗盘塞给我:“五行属土,能引阵眼。”
我捏着罗盘,玄玉突然发烫,热流顺着掌心往上窜,眼前浮出卦象——乾为天,兑为泽,离为火。
我把罗盘按在石门的“坤”位,玄玉贴在“艮”位。
“轰”的一声,石门裂开条缝。韩飞鸿踹了脚,门彻底打开。
地宫里的风比外面更冷,刺骨如冰刃掠过肌肤。
正中央悬浮着块黑晶石,巴掌大,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四周空气仿佛被它吸空。
林若兮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石面,整个人就被弹飞,撞在墙上昏过去。
“那不是封印。”赵无极冲过去接住她,声音发颤,“是钥匙。我爹当年说,虚空界要进来,得有把能捅开两界的钥匙…”
地宫突然转起来。
八卦阵的纹路开始流动,像活了似的往人脚边缠,冰冷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韩飞鸿踉跄着扶住墙,顾临风的火把照出墙上新裂开的缝——里面全是眼睛,灰扑扑的,没眼白,静静注视着他们。
“你早知道!”李云鹤的刀架在赵无极脖子上,“为什么不早说?”
老头闭了闭眼:“我爹就是被这东西害死的。他说虚空界会腐蚀人的魂,先是疯,然后变成……陆正阳那样。”他指了指昏迷的林若兮,“那丫头的银线能暂时镇,但镇不住多久。”
地宫里的声音变了。
原本只有风声,现在混着低嚎,像好多人在哭,呜咽、哀号、尖叫交织成一片。
黑晶石突然亮起来,照见头顶的裂缝——正缓缓张开,里面伸出好多手,指甲黑得发亮,抓着裂缝边缘往外爬,指甲刮擦石壁的声音刺耳难听。
我盯着黑晶石,突然想起师父教“河洛演天诀”时说的话:“这诀能推三日内事,但别深究它从哪来。”
玄玉在我手里发烫,烫得生疼。
我猛地反应过来——师父教我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推演术。
那些卦象,那些五行局,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镇这东西。
黑晶石突然“咔”地裂了道缝。
裂缝里涌出的阴气裹住林若兮的脸,她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沈……怀……瑾……”
地宫又震了。
我听见头顶传来陆正阳的笑声,混着无数扭曲的尖叫。
苏挽歌攥住我的手,她的琵琶弦在发抖。
韩飞鸿的剑指向裂缝,顾临风重新点着火把,李云鹤的刀还架在赵无极脖子上。
而我盯着黑晶石的裂缝,突然明白——虚空界不是在外面,它早就在这儿了。
在玄玉里,在“河洛演天诀”里,在每一个试图镇它的人身体里。
林若兮的手指动了动,碰了碰我的手背。
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断断续续:“那……块玉……不……是……钥……匙……”
地宫的裂缝又开了寸许。
无数黑影挤在缝口,指甲刮着石壁,发出刺啦刺啦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