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李信拉回到遥远的过去。那时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如同尧天组织那座隐匿在深山密林中的训练基地,常年不见阳光。
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血腥和金属混合的奇异味道。这里没有孩童的嬉闹,只有沉默的训练和冰冷的指令。每一个被带到这里的孤儿,都被剥夺了名字,只留下代号和生存下去的本能。
那一年,他七岁,代号“信”。她也七岁,代号“离”。他们是众多“棋子”中,被认为最有潜力的一对。
那天,他们被带到了明世隐面前。彼时的明世隐,还未完全显露后来的野心与疯狂,他依旧维持着那位温文尔雅、手持牡丹折扇的“老师”形象,只是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明世隐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但内容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孩童毛骨悚然。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边缘锋利、仿佛经过特殊处理的火红枫叶,递到了小小的公孙离面前。
“用它,”他指尖轻点枫叶最锐利的边缘,“割开目标的咽喉。要快,要准。”
七岁的公孙离,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劲装,小脸苍白,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她伸出细嫩的手指,犹豫着去接那枚仿佛浸染了鲜血的枫叶。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她的指尖,渗出一小颗血珠。她疼得缩了一下手,却不敢哭泣。
“阿离会完成任务。”明世隐的目光转向一旁同样沉默的李信,“阿信,你的任务是吸引守卫的注意,为阿离创造机会,并确保她能安全撤离。明白吗?”
七岁的李信,面容尚显稚嫩,但眼神中已经有了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冷漠。他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他知道,在尧天,失败的下场只有死。
明世隐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留下两个年幼的“杀手”面对即将到来的血腥。
公孙离紧紧攥着那枚枫叶,指尖的刺痛和内心的恐惧让她的小手不停地颤抖。她看着自己渗血的指尖,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李信,眼眶微微泛红。
李信瞥了她一眼,从自己破旧的袖口上撕下一小块布条,笨拙却又认真地为她包扎好渗血的指尖。“别怕。”他的声音还带着童稚,却异常平静,“听我的口令。我数到三,就动手。”
任务的过程,在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夜色很沉,目标府邸的守卫如同木偶般被他引开,然后是短暂的寂静,以及…阿离回来时,那枚枫叶上沾染的、远比她指尖血珠更浓稠、更刺目的暗红。
任务成功了。他们活了下来。
回到尧天分配给他们的狭小石屋,公孙离没有立刻丢掉那枚象征着罪恶与恐惧的枫叶。她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血迹,然后,从床铺下摸出一本厚厚的、用不知名兽皮包裹的书卷。书卷的封面上,用古老的文字写着三个字——《魔道密卷》。
她翻开书卷,将那枚染血的枫叶,如同珍藏的标本一般,轻轻夹入其中一页。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那段恐怖的记忆封存起来。
就在她合上书卷的瞬间,一张半旧的泛黄画像,从书页的缝隙中滑落,飘到了地上。
李信弯腰捡起画像。画中是一位身着繁复楚国巫师长袍的年轻女子,眉眼间竟与身旁的公孙离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画中女子的气质更加空灵、忧郁,眼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星辰与哀伤。
画像的背面,用娟秀却带着一丝决绝的笔迹,写着三个字:
熊启之妻。
熊启?李信隐约记得,这是尧天内部一个禁忌的名字,似乎与某个古老的叛徒有关。他看着画中那张与阿离如此相似的脸,又看了看身边正好奇地凑过来看画像的女孩,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悸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冰封的心湖中漾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那时的他们,都还不知道,“熊启”这个名字,以及这张画像背后所隐藏的宿命纠葛,将在未来的岁月中,如何将他们紧紧缠绕,拖入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