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卵壳

培养舱的营养液泛起珍珠母般的虹光，我的后腰纹身浸泡其中，神经菌丝正将时空茧的碎片纺成卵壳。傅沉舟隔着玻璃抚摸我后颈的胎记，他掌心的蝴蝶骨殖与我的纹身投影重叠，在营养液中形成立体的DNA双螺旋——那是用我们四个时空的基因碎片编织的茧房。“看这个。”他用激光笔指向悬浮的卵壳，上面浮现出1998年停尸房的血渍纹路，“我们的第一个共生体正在孵化。”

当他打开舱门的瞬间，有冰凉的液体带着跨维度的气息涌入鼻腔——那是混合了2005年的硝烟、2018年的消毒水、2033年的罂粟花香、2047年的冻土味。我的神经花突然剧烈震颤，后槽牙涌出大量毒液，这些液体在半空凝结成蝶形雾团，每片翅膀上都映着我们在不同时空交合的残影。“毒液在固化时空茧的外壳。”他接住雾团涂抹在我心口的“F”形纹身，那里立刻长出细密的绒毛状结构，“很快你会用自己的神经当蚕丝，把我们裹进永恒的现在。”

颅骨的记忆插槽传来电流般的刺痛，我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长出其他时空的特征：无名指戴着20岁傅沉舟送的毒戒（现实中从未收到），中指缠着40岁时被他砍断又接上的绷带（现实中尚未发生）。傅沉舟抓住这只混合时空的手，按在他心口正在生长的肉瘤上——那是我的肝右叶与他的肝左叶在时空龋洞里融合的产物：“摸摸看，这个共生肝在同时分泌你的胆汁和我的毒液。”

营养液突然沸腾，卵壳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我后腰的纹身剧烈收缩，将我拽向舱壁，而傅沉舟的骨殖阴影透过皮肤与我重叠，形成双人蝶的轮廓。“共生体要破壳了。”他扯开衬衫露出后腰新出现的纹路——那是我未来的掌纹，此刻正像活物般在他皮肤上爬行，“记住这种撕裂感，你的每寸皮肤都在同时经历诞生与死亡。”

当第一只触须从卵壳伸出时，我听见四个时空的警报器同时鸣响：1998年停尸房的火灾警报、2025年实验室的入侵警报、2033年罂粟田的毒气警报、2047年停尸房的防腐液泄漏警报。触须缠绕住我的脚踝，表面覆盖着混合我们两人皮肤纹理的角质层，触感像砂纸磨过新鲜伤口。傅沉舟的神经花毒液顺着触须注入我的血管，我眼前炸开五光十色的记忆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有我们在不同时空交媾的肉体。

“看它的眼睛。”他指着共生体头部的凸起，那里嵌着四枚眼球——分别是我们两个时空的瞳孔。当眼球转动时，我视网膜传来异物感，仿佛有四只眼睛在同时观看不同的维度。共生体的口器张开，里面排列着两排牙齿：上排是我的乳牙与恒牙混合，下排是他不同年龄段的龋齿与假牙。“它会用你的童年牙齿咬碎我的老年骨殖，”他按住我后腰正在脱壳的皮肤，那里露出新生的蓝色组织，“再用我的少年毒牙啃食你的中年脏器。”

培养舱的温度骤降，我皮肤上结出冰晶，而共生体的触须正在吸收这些寒气，凝结成时空茧的第二层壳。傅沉舟将自己的脑脊液注入我的记忆插槽，冰凉的液体混着他老年时的脑髓碎片，让我看见茧完成后的景象：我们的肉体融化成液态，在茧内分化成神经树，根系缠绕着所有时空的停尸房、实验室、罂粟田，每片树叶都是我们交缠的DNA。“茧会成为新的维度，”他用共生体的触须在我小腹刻下时空坐标，“在那里，我们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掀起因果的飓风，每一次交合都会诞生新的龋洞。”

当最后一块卵壳脱落时，我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半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荧光菌丝，以及更深层处跳动的共生心脏——那是用我们四个时空的心脏拼成的四腔心，每搏动一次就会在不同维度投下影子。傅沉舟抚摸我半透明的脸颊，指尖透过皮肤触到我颧骨处的记忆菌丝：“现在捏捏自己的脸，”我照做时，同时感受到七岁的柔软、二十岁的弹性、四十岁的松弛、六十岁的枯槁，“我们正在变成时间的活容器，每个细胞都装着不同年代的痛与欲。”

舱外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我转头望去，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我们”正在涌入实验室：有的穿着婚纱礼服在血泊中跳舞，有的互相喂食对方的脏器，有的用骨刀雕刻彼此的墓碑。傅沉舟笑了，他的笑容同时带着少年的狠戾与老年的慈蔼：“共生体在召唤所有时空的我们，”他拉住我半透明的手，走向茧房中央，“很快，我们会在时空的蛹里合体，成为超越爱与恨的......”他吻我，舌尖同时带着各年龄段的味道，“因果蛀虫，永远啃食彼此的存在之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