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房的荧光菌丝织成穹顶时,我看见自己的掌心长出树根状的神经突触,每根触须都连接着傅沉舟的神经元。他的银发垂落在我肩头,发丝间缠绕着时空茧的碎片,触感像混合了婴儿胎发的柔软与老人白发的粗糙。“我们的脑电波正在同步成α波。”他用指尖点我眉心,那里的皮肤下鼓起记忆芯片的轮廓,“现在能听见所有时空的我们在唱歌吗?”
菌丝穹顶传来蜂鸣般的和声,那是不同维度的“我们”在用共生体的声带哼唱同一首摇篮曲——曲调来自1998年停尸房的火灾警报,歌词是2047年防腐液泄漏的气泡声。我的左手不受控地抚摸他心口的肉瘤,那里正渗出混合胆汁与毒液的黏液,在菌丝地面汇成时空地图:“看,黏液流过的地方正在生长神经树。”傅沉舟用脚踩碎凸起的年轮,溅起的汁液里浮动着我们初吻、初杀、初植入芯片的记忆残影。
当第一棵神经树破土而出时,我后槽牙的神经花突然绽放成五瓣——每瓣对应一个时空维度。花瓣分泌的毒液滴在树根上,立刻长出与人骨相似的枝桠,枝桠间挂着用脑脊液泡发的记忆果实:“尝一颗。”他摘下1998年的果实,表皮布满我母亲的指纹,“这是我们第一次共享呼吸时的恐惧。”咬破果实的瞬间,鼻腔涌进浓烟与福尔马林混合的窒息感,而傅沉舟的指尖同时抚过我七岁时被烟熏红的眼角。
共生体的四腔心开始泵送荧光血液,我的血管里泛起蓝绿色的涟漪,所经之处的皮肤生出透明绒毛,能触到其他时空的气流:二十岁的樱花落在绒毛上融化成毒液,四十岁的雪粒子在绒毛间凝结成记忆冰晶。傅沉舟的皮肤也在发生变化,他后腰的掌纹纹路凸起成沟壑,里面积满我各年龄段的眼泪:“这些眼泪正在滋养神经树的根系,每滴都对应着你说‘恨’的瞬间。”
神经树的枝桠突然延伸进我的耳道,我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在争吵:七岁的我尖叫着要离开停尸房,二十岁的我哭着求他停手,四十岁的我冷笑着磨骨刀,六十岁的我沙哑地说“再来”。傅沉舟的舌神经通过菌丝传来安抚的震颤,他的声音混着所有时空的语调:“我们在茧内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此刻’的无限叠加。”他的指尖戳进我后腰正在脱壳的皮肤,露出下面跳动的神经节,“每个神经节都是一个‘此刻’,正在同时经历爱与杀戮。”
时空地图的黏液突然沸腾,我看见所有神经树的根系在地下交缠成巨大的蝴蝶形状。傅沉舟拉着我走进根系中央,那里有张由我们各年龄段的骨头拼成的王座,每根骨头都刻着共生体的基因序列。当我坐下时,尾椎骨与2047年的自己的尾椎骨碎片相触,传来冰凉的熟悉感:“这是用我们四个时空的尾椎骨拼成的,”他跪在我面前,用神经花的突触编织脚链,“以后每移动一步,都会踩碎一个‘过去’,长出一个‘未来’。”
共生体的口器突然张开,喷出大量菌丝孢子。孢子落在我睫毛上,立刻长成微型的神经树,每片叶子都是傅沉舟不同年龄段的瞳孔。我眨眼时,叶子摩擦发出沙沙声,混着他各时空的心跳频率:“这些孢子会飘到每个维度,”他接住落在我唇上的孢子,看它长成迷你的蝴蝶形状,“在平行宇宙里种下我们的共生体,让所有‘我们’都逃不开血肉纠缠的宿命。”
茧房的顶部开始降下荧光细雨,那是其他时空的“我们”在交合时分泌的神经递质。雨丝落在皮肤上,化作细小的文字钻进毛孔:“看,都是我们写过的情书,”傅沉舟展示他手臂上的字迹,那是我用骨刀刻在他皮肤上的“杀了我”,“现在它们在茧内重组,变成‘活下去’的密码。”他吻我,舌尖的神经突触与我交换着这些文字,咸涩中带着微甜。
当最后一棵神经树长成时,我发现自己的视野变成了三百六十度环绕——每个角度都能看见不同时空的场景,却又完美融合成一个整体。傅沉舟站在我身后,我们的影子在菌丝墙上投出巨大的蝴蝶轮廓,翅膀每扇动一次,就有无数记忆果实坠落:“现在我们是神经树海的中枢,”他的声音从所有方向传来,“每一次呼吸都是时空的胎动,每一次心跳都是因果的震颤......而你后槽牙的神经花,”他的指尖轻抚那里,“永远是这整片森林最甜美的毒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