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朱厌倾身上前，吻上了离仑的唇。
“死去的妖会化作日月星辰……”
“那我可以化作雨吗？”
“长风细雨白雪冰霜都可以。”
06吻别
而赵远舟卓翼宸裴思婧白玖四人则暂且被槐树精困住。
她叫每个人都上前回答一个问题，问题简单也不带变的——“你是人还是妖。”
其余三人都顺利过关。
唯独到白玖那里出了差错。一番寻问之后卓翼宸选择相信白玖。
真正捣鬼的是那个槐树精。
而后赵远舟抬手会咒：“收。”槐树精立即被藤条缠住。越缠越紧 随后化作一缕青烟 消散了。
眼前迷雾散去， 众人继续前行。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缉妖司议事大厅前的一处台阶。
空地上放着一个拨浪鼓，和一把纸伞。显而易见，那拨浪鼓是离仑的 ，而那纸伞是朱厌的。
“大妖，你的伞怎么跑那里去了？”
白玖躲在卓翼宸身后，手指向前方，询问赵远舟。
赵远舟看向前方，出口道：“不知道，离仑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都易如反掌。”
不过赵远舟回想起众人刚来槐江谷之时，那时他带走文潇之时，众人关注点都在文潇身上，也可能是那时离仑也顺走了他的纸伞。
卓翼宸问道：“离仑又在跟你玩什么游戏？”
赵远舟道：“要我命的游戏。”
“你和离仓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感觉他一直在用各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对此赵远舟并不作答。
“对啊，这个幻境一直不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忘记了。但离它想让你想起来。”白玖补上一句道。
赵远舟看着前方的纸伞，苦笑一声，道：“好像还真有。”他又看着他纸伞陷入沉思。
赵远舟想起离仑送他伞的情景。
他想起那时他与离仑在雨中打闹过招，他道：“赌一把吧。”随后他拿起纸伞，伞尖击向鼓面，随即拨浪鼓腾空而起。鼓耳不停击打鼓面，清脆的叮咚响声不停。周围突然出现汹涌的大雾 众人不自觉警惕起来。
突然有人向赵远舟发起攻击 是份作的假文箫。
对上赵远舟，假文箫自是不敌，见势不好她便要离去，赵远舟正欲追上。
却突然有一个
铁笼从天而降。赵远舟下意识将白玖推开，自己却被困住了。
白玖一急。
疯狂摆动铁笼，却纹丝不动，“大妖，快念咒啊，念个‘开’或者念个‘破’都行吧？愣着干什么啊？”
赵远舟捏指想要念咒，却感受不到任何法力的流动，全身的法力都被某种力量完全压制住。
他打量起这个铁笼，只见铁笼上画着血红的圆形兽纹咒印。
他微微蹙起眉头：“这铁笼上用诸犍的血画了咒印，专门用来关押妖物，妖在这里面使不出任何妖力。”
刚说完他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那是真正属于槐鬼离仑的强大的气息，也是他曾经无比熟悉与依赖的气息。
恍惚间，他好似又可以闻到离仑身上那清香的槐木气息，又回到那个与离仑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
只是这次他感知到的气息除了熟悉以外还有危险。
若放在以前那是离仑不安的表现，以往朱厌都会去安抚他。
可如今这股危险的气息却换来朱厌的警惕。
赵远舟戒备地看向白玖身后的浓雾。
白玖也随他目光看去。
“到我身后去。”他对白玖说道。
白玖感到不安，于是拽住赵远舟衣角。
“朱厌，好久不见。”离仑从浓雾中缓缓走出来。
他一头墨发拖地，一身黑色松垮长袍，笑吟吟与赵远舟打招呼。
仿佛两人仍是多年好友。
这是离仑冲破封印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确切说来也是这痛苦的八年里两人 第一次真正的见面。
故友重逢。兵刃相向，你死我活。
“文潇在哪儿？”闻言离仑身形一顿。
似笑非笑晃了晃手中的拨浪鼓：“这最后一关还没结束急什么？通过了自然让你见她。”
“你想玩什么？”
“开心二选一”
离仑困住白玖，可赵远舟却说白玖是他朋友，他不会放弃他。
赵远舟的话却离心中莫名的情绪翻涌不息，随即他周身的气息剧烈激荡 ，黑发与长袍无风自动，墨蓝色烟雾袅袅升起，漂浮不散，不甘？不解？那股不明的情绪最终成了满腔的愤恨。
赵远舟与白玖是朋友？与只相处了几天的缉妖司众人是朋友？
那他与朱厌曾经那三万四千年算什么？
朱厌说不会背叛朋友，那他对他的背叛又算什么？
“不会放弃朋友？你又在撒谎……现在我要你用命换他，你愿意吗？”
“愿意。”
闻言，离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白玖挣扎着开口：“大妖，别管我……他是个骗子，不会说话算话的。”
“呵呵，赵远舟才是满口谎言的骗子 不过他的命给我我也不想要。我只想看他痛苦难受的样子。 ”
“卓翼良与白玖你选谁？”
………………
“我希望你别忘了，凡人都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为了捉妖，凡人特地设了这么个地方，曾经有多少同胞 死在这个用兽血涂沫的铁笼里。
你说我没长进。你不是也一样，这么多年，你还是守护着这群愚蠢的人类。 ”
“你看起来很生气对吗？你生气恰恰说明我做的事情对了。你生气是因为你看到我什么都有 ，而你一无所有。”
“没错。我的一无所有。都是拜你所赐。”
赵远舟眼中平静无波，甚至透着漠然：“和我没关系。都是你自己选的。”
“是我自己选的，可我的选择没有错。”
某次， 在雨中打闹之后，他们到了一个医馆避雨。
突然离仑听见孱弱的呻吟求救 声，他和朱厌找了好久，找到一个地下牢房，无数的妖被关在笼子里面，受尽折 磨，痛不欲生，有些被人类残忍的杀害。
见此，离仑怒不可遏，青筋暴起，浑身充斥着杀意。对此朱厌也是怒极 双目通红。
突然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一个锦盒，：“费尽千辛万苦 终于找到那位大人要的不烬木树枝了。”
“据说这是世间最后一枝不烬木了。可要看好——”
朱厌在前方撑起纸伞，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离仑就突然出现双手扣住他们天灵盖，用力一收，两人瞬间没了气息。
离仑妖异的头发无风自动，眼中妖气与杀意翻涌。
“你疯了！留下他们 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朱厌忙拉住离仑。
离仑愤怒地甩开朱厌的手：“人可以折磨妖，我为什么不可以杀人？”
这话其实没错。
离仑最后用妖力震开栅栏，救下众妖。“跟我走。我带你们回大荒。 ”
离仑走后独留朱厌一人，他又看向地下的锦盒，上前察看。却不料那冒着红色星光的树枝直接进入自己体内 朱厌尚且来不及细想，听见上方一阵惨叫。
朱厌赶回济心堂时 医馆满地尸体。离仑的背影在雨幕中。
雨水顺着他沾满鲜血的手流下， 雨水将鲜血冲刷，如一条血河从离仑脚下缓缓流过。
朱厌难以置信地看着离仑：“你杀了那么多人？”
离仑并不作答。朱厌的声音让他周身如浓墨翻涌的杀气稍稍平息。
长街寂静，唯有雨声潇潇。
突然有个妇人向离仑扑去，离仑眼中杀意骤增，抬手便要攻去，朱厌却飞至妇人身前。情急之下 一掌打在离仑肩上。
离仑倏地被那一掌击中 撞上身后的柱子大口吐着鲜血。
若朱厌早些知道那是不烬木，他定然不会出手伤他，他原本只是想拦下他。
“你竟然为了残杀同胞的人类而出手伤我？”
“伤害妖的是地牢的那些人。这些只是来医馆寻医问诊，被疾病折磨的苦难之人！”
“人都一样，都痛恨妖，都看不起妖。”
“你错了。”
“错的人是你赵远舟。”
离仑看着笼里的赵远舟，道：“是你错了。是你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我没有背叛誓言。只是我们守护大荒的方式不一样。你还没有明白。 ”
之后赵远舟让裴思婧带白玖和卓翼宸先走。而卓翼宸却选择留下来。
赵远舟去救文潇，而卓翼宸与离仑单打独斗。
卓翼宸与离仑打得难舍难分 赵远舟安顿好文潇之后便执伞飞身上前。
赵远舟红色 妖冶妖气与卓翼宸云光剑幽蓝光芒相互配合，一同向离仑攻击。
纸伞在赵远舟手中运转灵活，伞柄转动间，伞沿之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曾经的美好似乎也随这铃声一同在空旷中消散。
卓翼宸的云光剑同样使得出神入化、变幻莫测，而离仑借着地势之便 操控无数树藤为武器，与之相搏，尚且打或平手。
可赵远舟在一旁不断发难 ，但离仑决定只专心对抗卓翼宸，他赌赵远舟不会趁机取自己的性命。
可赵远舟见卓翼宸处于下风竟一同与他一起对抗自己。
他看着眼前并肩作战的两人，一时恍惚，几曾何时 他也与朱厌并肩作战。
离仑从未想过与赵远舟真正兵刃相向，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赵远舟会和外人并肩作战，而对面之人会是自己。
他怒极：“没想到，我送你的伞，最终却指向了我。”
卓翼宸道：“所以我们人间挚友之间从来不送伞，因为伞，就是散。”
赵远舟转过身，抽出纸伞中的利刃，他用利刃划开自己掌心：“伞是你选的，离散，也是你选的。”
离仑不懂他话中意思。他只知道朱厌喜欢。
下一秒，赵远舟出手，刀刃刺伤了离仑的肩膀，离仑肩上的伤口布满红色戾气。
仿佛被灼伤，离仑吃痛地捂住伤口。
抬头见赵远舟手上 一道血痕正滴滴答答地渗血。
他根本就没想过赵远舟会伤他。
离仑怒视赵远舟：“戾气……你竟愿意为了他们做到这一步。”
这一击很重， 戾气蚀骨。
赵远舟只想借此让离仑停手。
可显然离化怒气更盛，离仑于是将拨浪鼓放至空中悬浮 ，拨浪鼓兀自摇晃，鼓耳搞打鼓面，声浪震荡开来，法力蛮横，赵远舟与卓翼宸联手才堪堪挡住。
事得其返
突然文潇冲上前来不顾死活，抢走拨浪鼓，用断了的短箫用力刺穿鼓面。
“不要！”
鼓面随即立刻破开，文潇也被巨大的声浪冲开，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拨浪鼓是离仑的命格武器，所谓命格武器就是与性命相连。
所以拨浪鼓被毁后，离仑身受重伤。
他跪坐着，身体僵在半空中，那个拨浪鼓是朱厌送他的。
离仑浑身散发出黑色烟雾——他身上的幻术正在消失，离仑露出的肌服如枯木一般，带着星火灼烧，难看疼痛。
他厌恶地瞥了一眼，赶忙扯住衣袖想要藏住。
可还是让赵远舟看到了。
他颇为吃惊。
“如你所见，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当时不烬木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你的法术中也带着不烬木的威力，一起将我重伤。”
赵远舟瞬间红了眼眶，他想起那日在医馆的情形，喃喃道：“我当时并不知道 我无意用不烬木伤你。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烬木是大荒炎天之地生长的神木，暴雨不灭，长燃不休，以此为薪。火焰不尽，不烬木的灼烧，无药可医。赵远舟 你给了我永生永世都无法治愈的抓磨。”离仑痛苦道。
他也要赵远舟永生永世都记住他。
身为槐木最怕烈火灼烧，在长燃不尽之下离仑终究会被烧化成灰，魂飞魄散。
赵婉儿所说不错，在白泽敕令之下，不烬木沮咒暂消
只是……
“永因于方寸之地，生不如死，苟且之囚有何意义？还不如被烈焰烧或灰烬。撒向天地。”离仑眼中泪水打转，同时他的身形也开始慢慢消散。
见此赵远舟愣住了。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泪流满面。
他当时只是想拦下他，他方才也只是想逼他停手。
他从未想过取他性命。
一时之间时间仿佛静止。
他好似感受不到生命的翻涌。
其实只那几秒钟的时间，却好似比那三万多年都长。
压得赵远舟喘不过气来，他终于回过神。
迅速飞身上前，来到离仑身边。嘴里喃喃道：“离仑，对不起，对不起。”
他拼命想要抓住离仑，并抬手施法。缓缓不断的妖力输送到离仑体内。
他已然泣不或声。
见他这般模样，一时之间离仑也说不上是恨还是心疼亦或者是于心不忍。
他喃喃道：“赵远舟……”
闻言朱厌猛然抬头看他，他本以为离仑会说恨他或者别的什么，于是等着他的下文。
可离它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缓缓抬手擦去 朱厌脸上的泪水。
不经意之间手背擦过他的唇，一触即分。
他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朱厌了。仿佛只有这一刻，这才是属于自己的朱厌，而不是别人的赵远舟。
他不太想看见朱厌哭泣，他还是不想让他伤心。
恍惚间，两人又回到年少之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风光无限好。
无论是人或者妖，一生中总会接触死亡。
人死尚且留下一具尸体，而妖死只是化作星光点点，飞向上空，消散不见。
倒是连个念想都不留。
幼时朱厌懵懂，不谙世事，不懂死亡。
他只是和离仑长久地一起玩耍，修炼 岁月静好。
而朱厌从小就受山神庙照佛。
那时的两个山神一个是英招而另一个并不是烛阴。
可以说朱厌除了与离仑呆在槐江谷，就是与离仑住在山神庙里。
两个山神都对他们很好很好，完全就是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教他知识，传授术法，护其成长，给他们一个家。
山海无虞，青山不老。
只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生变化无常，世事难料。
昆仑山自古以来一直都是通往人间的时空之门。
无数妖若想离开大荒 去往人间就必须经过昆仑山。
受白泽敕力束缚。
手臂上带有戳，便可以去往人间。
但并非是所有妖。
那天蜚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蜚，灾厄之兽，一切瘟疫疾病的来源。
见则天下大乱。
当时的白泽神女便拦下他，蜚一时紧张害怕，瘟疫便随之扩散，幽绿色妖力伤了当时在场为护神女的山神。
结果显而易见，山神病死。
之后的山神庙又来了一位新的山神，名为烛阴。从此便是他与英招一同守护朱厌离仑，守护山神庙，守护大荒。
那是朱厌与离仑第一次接触死亡，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所带来的悲痛，以及死亡 的无法抗拒。
而离仑不若朱厌那般，情感略匮乏。朱厌相较而之好上许多，感触便也更深。
只是两人都一连郁闷几天。
山神庙里少了个山神 无论是英招朱厌离仑都接受不了。 倍感悲伤。
朱厌表现得明显，离仑只是沉默不语。
习惯了陪伴，猛然失去 ，如同一无所有。
某天夜晚，群星璀璨，熠熠生辉。
英招坐在山外石阶之上，一旁是朱厌另一旁是离仑。
那时，英招说：“死去的妖会化作日月星辰，永远陪伴着家人，以后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有可能是他，也不必成过于感伤。这一生还是得向前看的。天下三千来时路，三万去时途。无论人或妖都有属于自己的来时与归途。”英招语气慈详带着安抚。双手不停拍着朱厌与离仑的肩膀。
“那有一天我也会死吗？”朱厌问道。
“哈哈，那一天会离你很远很远。”
“那死后可以化成雨吗？”
“长风细雨白雪冰霜都可以。”
……
后来朱厌与离仑在白帝塔许下誓言，不死不终，同归同亡，说好的相伴一生。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朱厌哽咽道。离仑闭了闭眼睛 。
离仓并不作答。文潇与卓翼宸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是对是错。
当然是对的，离仑伤人杀人，恶事做尽，死亡本就是他的归宿。
突然朱厌倾身上前，吻上了离仑的唇，一个充斥着泪水 生死相隔的吻，又轻如青蜓点水般亦或者不顾一切，痛不欲生的吻。
淡淡的槐木香萦绕心头。
离仑还是死了。
被不烬木烧成了灰烬，连内丹都不剩。
浓雾也随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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