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悔意
朱厌的手尚且停留在半空中，连最后的薄雾都抓不住。
他独自跪坐在地上。
良久，泪痕满布。
对此，文潇与卓翼宸内心也是格外复杂。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只道赵远舟与离仑曾经相好，如今反目成仇。
或许怀疑过两人感情并不简单，只是文潇没想到还真如她心中猜测那般，赵远舟对离仑那是情爱。
只是离仑表现得偏执疯狂，而赵远舟则是含蓄不说，文潇仅有的怀疑也在她先前问离仑时被他一句“不然呢？”打消了。
却不料还真是。
然而心中猜测成真，文潇也没有半点喜悦。
而卓翼宸更是意外，他不可置信地看赵远舟去吻离仑，一时之间宿敌竟变成了自己同僚的心仪之人，当真难以预测。
只是离仑死了。
无论是文潇还是卓翼宸，都未想过要真正杀死离仑。
赵远舟更是不愿同离仑动手。
毕竟离仑强大阴险善蛊惑人心，卓翼宸嘴上说着要杀他，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杀不死他。
与离仑单打独斗，他处于下风。甚至最后他与赵远舟两人联手，才堪堪挡住离仑招式。
而文潇却是拼死抢过离仑的拨浪鼓，抱着必死的决心毁掉它。
却只能给离仑带来重创。
只是他们二人不知道不烬木一事，而赵远舟也没想到。
他后悔了……
文潇与卓翼宸最后走了过去，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昆仑山，寒风凛然。黑压压的两队人马涌上山来。
一队是以缉妖司范瑛为首的人马，另一队是以崇武营甄枚为首的人马。
而他们此次前来都是为缉拿赵远舟。
文潇最后提出，让代表丞相的第三方公正的人来决定赵远舟的去留，那人正是裴思婧。
然而裴思婧选择了崇武营。
文潇难以置信。
赵远舟却平淡许多，只是叫他们放宽心。
由此文潇更加担心了。
自从那日从槐江谷回来，赵远舟就一言不发的。
一个人闷在房间。
后来朱厌再也没有表现出悲恸，一切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倒叫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怎么样了。
崇武营向来心狠手辣，对待妖向来残忍无比。赵远舟落在他们乎中不知道会怎么样，她也担心赵远舟的心理状况。
文潇在缉妖司急得不行。
卓翼宸被范瑛单独叫了去。随后他神情严肃递了一封书信给卓翼宸。
竟是丞相要处决赵远舟。
原以为缉妖司与崇武营抢赵远舟是为护赵远舟。
却不料目的竟和崇武营一样。
“理由是什么？”
“丞相大人认为赵远舟随时都有可能再次为戾气所控，为了天下百姓安危。不能冒险，必须立即将其处决。”
卓翼宸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些情绪道：“那就让他们处决好了，反正他们也杀不死赵远舟，顶多让他受点皮肉之苦。”
范瑛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我深夜叫你来的原因……丞相知道只有你的云光剑能杀他，特地派人传令。让你亲自处决赵远舟。”
卓翼宸没有说话。
突然文潇闯了进来说要去找丞相讨个说法。范瑛阻挡到。
最后将文潇软禁了起来。
崇武营，赵远舟被关在画有圆形妖兽的笼子里，这图案他再熟悉不过。
当年知情的人都被离仑杀了干净，而今又看到这熟悉的地牢一切再清晰不过。
济心堂背后就是崇武营。
见此，赵远舟眸光越发冰冷。
裴思婧站在牢房外，隔着栅栏对赵远舟道：“现在你落到崇武营手里，恐怕没命活着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裴大人给我选的吗？”
“这不是你让我给你选的吗？”
今日的一切都是赵远舟与裴思婧设的一个局。
……
“裴大人，该收网了。”
之后，赵远舟与裴思婧趁机探索了一番崇武营的地牢，这里处处关押着人形妖兽 。
这一幕他将永生难忘。
赵远舟面色异常严肃。他努力克制着随时将这一切毁灭的冲动，“我和离仑在人间游玩，有一次在济心堂避雨，无意中发现地下藏有一处地牢，和这极其相似。应该也是出自这位神秘军师的手笔。”
这是离仑死后他第一次谈起离仑。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赵远舟和裴思婧警觉回头，正对上军师戴着面具的脸。
“我这里很久来客人。”
“别装神弄鬼了。温宗瑜大人。”
温宗瑜白玖的师父？闻言裴思婧一愣。
“八年前，你是济心堂负责的大夫。济心堂下面秘密地牢里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也是你干的吧？你抓这么多妖，想干什么？”
“抓起来，自然是要杀的。只是，我的愿望不止于此，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把这天下的妖全部杀光。我一直想要你的内丹，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老天开眼，愿意助我。”
闻言赵远舟啧了一声：“你区区一个凡人，想拿我朱厌的内丹，你也不怕闪了腰。”
“确实很难，不过我听说只要将妖的五感全部封闭，内丹就会自形脱离身体。 ”
听谁说的？离仑吗？朱厌内心这么想到。
随即又听他说：“你已经被我影响了味、闻、形、声……怎么还没察觉吗？”
随后他将与白玖的计划全盘脱出，并让白玖用银针封闭他最后的触感。
“你一个凡人要我朱厌的内丹干什么？”
“谁要你那恶臭的内丹。我所要的从头到尾都是不烬木！”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乖乖让小白兔扎针？”
他抬手念诀却发现不对劲。四周墙壁屋顶也被画了图形兽纹印记，最后他们二人用山海寸境逃了出来。
而文潇这边说是她当街拦截丞相马车有事相求，结果丞相大人残遭之潇残忍伤害。
司徒鸣忙来通风报信。
文潇自然无辜，但也不能被抓了去。
最后决定就躲在司徒大人家中。
众人想到上次在离仑营造的幻境中见到的假文潇 ，英磊推断出那是傲因。
也确实是傲因，只是傲因效忠于离仑。
而离仑死时连内丹都不见。
或许早在这之前离仑就抢先将内丹放在在场之人的体内，离仑根本就没死。
丞相府 。
丞相据探子来报得知烛阴死了。被戾气所控的赵远舟杀死了。
当时丞相正在品茶 ，闻言猝不及防。“啪”的一声茶杯掉落在地。溅起的水渍侵湿了衣角。
“下去吧。”他支走了侍卫。
最后他独自又翻着那本早已陈旧翻烂了的《礼记》怀念着什么。
这么多年来，丞相他早就后悔了。
或许在当时请猎妖人抓他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只是错已铸成也回不到过去了。
何况他心中对妖始终还是有些偏见的。
那点后悔也被偏见磨得不剩多少了。
但总归还是有的
他也更加怀念那段与烛阴相伴的岁月里，
那本泛黄的《礼记》承载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后来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他便暗中关注蚀阴。
得知他一直在山神庙 守护大荒，相安无事，也安心了些。
只是现在他死了。
丞相一直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当年之事。
却在听闻他死讯时还是不能做到无动于忠。
他最后决定处决赵远舟，并给自己，给缉妖司，给全天下找了一个合适的埋由。
恐朱厌再为戾气所控，为乱天下，故杀之。
只是离仑确实没死。
丞相要杀赵远舟，那他就杀丞相。
“这很公平，不是吗？”
司徒府上，文潇与赵远舟以及裴思婧汇合了。
而后卓翼宸也赶了来。他前脚刚到白玖后脚就回来了。
“麻烦再添三副碗筷，这还有三个人呢？” 赵远舟笑吟吟道。
而白玖见人就跑。
“怎么跑这么快还去给崇武营通风报信吗？”
原来白玖真的是崇武营的奸细。
白玖也终于得知当年关于他娘亲的真相。
而后温宗瑜带人围了司徒府，赵远舟为救文潇 伸手抓住刺向文潇的箭矢，而这正中温宗瑜奸计。
箭上带有银针。
霎时，赵远舟失去知觉就地而倒。
正在众人担心之余，赵远舟又猛然起身，并非如温宗瑜所想那般内丹自动脱落，而是再次失控，戾气染红了半边天。
他转而向温宗瑜攻击，而甄枚替他挡下杀招。
赵远舟却没有再继续进攻。
用最后的理智将自己困在了桃园居。
赵远舟最后择那棵不起眼的槐木而居。
在桃园居的那几天里，赵远舟几乎一直在那棵槐树之下打坐。
对面会出现另一个自己不断蛊惑他，赵远舟只能靠想他与离仑的往事来保持清醒。
他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一定不要为戾气所控 ，戾气会毁灭一切。
赵远舟后来开始幻想。
幻想他与离仑之间从未发生过矛盾。
济心堂避雨的那天，如果他当时没有好奇心过重，不去碰那不烬木就不会伤到离仑。如果那天他没有出手伤离仑，离仑就不会离他而去。如果那天他能好好劝住离仑，离仑就不会那么冲动，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那么这八年里，他们该有怎样快乐的日子？
他会和离仑在大荒旷野里自由驰骋，在槐江谷槐树下赏月，在山神庙嬉笑玩乐，在人间尽情游玩……
面前的那个自己还在不停蛊惑着，“你不想杀掉温宗瑜吗？我可以帮你。”
“你难道不恨他吗？”
“就是因为他你和离仑才反目或仇，也是他一直残杀妖……”
“离仑一直想着念着他，你知道吗？离仑也希望你拥有戾气的力量。如此一来， 你们棋鼓相当，并列第一，不好吗？”
红光乍现，染红整个院子。
赵远舟再睁开眼时 眼中如烈焰灼烧，逐渐由狰狞变得傲慢最后沦为麻木不仁。
同时文潇带着只是嫩芽的神木，进入日晷当中。
苦等三百年。
她在现实里活得不到三十年。
却要为大荒，为她自己，也为了赵远舟等上三百年。
文潇作为白泽神女，肩负负守护大荒的责任，而赵远舟是她的挚友，于情于理她也不该放弃他。
只是三百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文潇常常忘了自己是谁。
所幸她等到了。
而卓翼宸提着两壶英磊给他的石榴酒，佩上云光剑赶往桃园居。
他看了看手中白玖给他的针。
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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