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过了半年，何强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他开始频繁外出，回来时总带着一身酒气。有时，他会带回县城的报纸和杂志，上面印着身着时髦衣裳的城市女子，丰满的胸部被紧身旗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瞧瞧人家，"何强醉醺醺地指着报纸上的女子，"那才叫女人呢。"

花妮沉默地站在一旁，心如刀割。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美"，在外面的世界里或许根本不是美。而为了这种所谓的美，她付出了太多代价。

第二年，何强带回了一个女人。那是县城一家茶馆的姑娘，穿着鲜艳的旗袍，胸前的曲线毫不掩饰。何强宣布，这是他的"二房"。

"我们何家需要后代，"何强理直气壮地说，"你若不能生，就让出位置。"

花妮如遭雷击。多年来紧紧束缚她身体的不只是窒乳的木板，还有整个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物化。她曾以为忍受痛苦换来的会是幸福，但命运给她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四、流离与挣扎

民国二十三年，战火蔓延到了偏远的山寨。

何家作为寨主家族，首当其冲成为了军阀扫荡的对象。一天深夜，枪声和哭喊将花妮从睡梦中惊醒。何家大院已被围住，何强和他父亲被指认为通敌，当场被拖出去枪决了。

混乱中，花妮只来得及抓起一个包袱，趁着黑暗从后门逃了出去。此时的她，已经二十二岁，却没有孩子，没有依靠，甚至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花妮不敢回自己的娘家。战乱中，少有人能幸免。况且，她已是"何家的人"，若被发现可能连累家人。

就这样，花妮踏上了逃亡之路。

她跟着逃难的人群，一路向东。路上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女人——有富家太太，有贫苦农妇，还有从城里逃出来的时髦姑娘。在这些女人中，只有花妮和几个来自相似山寨的姑娘有着平坦的胸脯。

"你们那边的姑娘都这样吗？"一个上海来的姑娘好奇地问道，"看起来真怪。"

花妮羞愧地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她第一次踏出山寨，第一次见到外面世界的多样性，也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并非优势，而是一种畸形。

逃难的路上，物资匮乏，花妮却意外发现了自己的一项"优势"——她因为窒乳而锻炼出的强健体魄让她比许多女子更能吃苦耐劳。她能背着沉重的行囊长途跋涉，能在露天过夜而不畏寒冷。

"你真像个男人，"同行的一个老妇人半是赞叹半是惋惜地说，"要是我的儿子有你一半的能耐就好了。"

花妮苦笑。这话听在耳中，不知是褒是贬。

历经千辛万苦，花妮终于到达了一个相对安定的小城。这里有军队驻守，治安还算良好。花妮决定在此安顿下来。

然而，没有技能的她能做的工作寥寥无几。最终，她在一家军需工厂找到了活计——搬运物资、整理军服。这份体力活许多女工都吃不消，但对花妮来说却不算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