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山区拍摄第三天，剧组大巴在盘山公路上抛锚了。王源蹲在路边检查设备箱，后颈被烈日晒得发烫。远处传来副导演的咆哮声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

"所有人听好！"场务拿着扩音器喊，"只有两辆备用车，优先送演员和女同事回酒店，其余人原地等待救援！"

王源叹了口气，正准备找个阴凉处坐下，一件外套突然罩在他头上。

"上车。"王俊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我的车还有位置。"

王源扯下外套："不用，我等——"

"设备也带上。"王俊凯已经转身走向一辆黑色越野车，"除非你想让那些宝贝在太阳底下烤化。"

车厢里冷气十足，王源抱着器材包坐在副驾，浑身不自在。王俊凯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在阳光下像刀刻一般锋利。三小时车程，两人一言不发，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填补着沉默。

"你去年拍的《城市边缘》，"王俊凯突然开口，"第三张照片里那个背影，是故意虚化的吗？"

王源手指一颤，差点碰掉镜头盖。那是他获奖作品中最私密的一张，拍摄于凌晨四点的天桥，模糊的背影其实是...

"构图需要。"他生硬地回答。

王俊凯轻笑一声，不再追问。山路越来越陡，车窗外的景色从葱郁山林变成了缭绕云雾。王源偷偷用余光打量驾驶座的人，发现王俊凯右手食指上多了一道细疤——是那天拍戏时留下的。

酒店比想象中简陋。王源刚拿到房卡，就被通知因为房间紧张，部分人员需要调整。他看着自己和王俊凯相邻的门牌号，太阳穴突突直跳。

"巧合。"王俊凯耸耸肩，刷卡进门，"放心，我不会半夜找你借沐浴露。"

深夜，王源被雷声惊醒。窗外暴雨如注，闪电照亮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2:17，锁屏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K：明天外景取消，导演让拍些室内素材】

王源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K：你窗外的松树，形状像不像训练基地那棵？】

他猛地掀开窗帘。借着闪电的光，确实能看到一棵歪脖子松树在狂风中摇曳。十七岁那年，他们曾在类似的树下躲过私生饭的追逐，王俊凯的手护在他后脑勺，两人挤在树洞里笑到发抖。

手机又震：

【K：睡不着的话，我房间有酒】

王源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十分钟，最终披上外套出门。站在王俊凯房门前，他举起手却迟迟没有敲门。正当他转身要走时，门开了。

"犹豫这么久，"王俊凯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罐啤酒，"看来是不想见我。"

房间比王源的稍大，桌上摊着剧本和笔记本电脑。王源注意到墙角立着一把吉他——是他们刚出道时共用过的那把，琴颈上贴着的星星贴纸已经褪色。

"山区信号差，只能看下载好的视频。"王俊凯递过啤酒，屏幕上正在播放王源去年在摄影论坛的演讲。

王源耳根发热："你监视我？"

"粉丝行为。"王俊凯划动平板，展示出一个名为"RY"的文件夹，里面整齐分类着王源近三年的公开活动、访谈和作品，"小赵整理的。"

王源点开其中一个视频，是自己半年前在咖啡馆被粉丝偷拍的日常。画面里他正在调整相机镜头，而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拍摄日期是...王俊凯生日那天。

"你那天在重庆拍戏。"王源脱口而出。

王俊凯眼神闪烁："你看了我的行程表？"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雨声敲打着窗户，王源灌了一大口啤酒，酒精冲上脑门："为什么是我？"

"什么？"

"《暗光》有那么多摄影师，为什么非要找我？"王源直视王俊凯的眼睛，"三年不联系，突然出现，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俊凯沉默片刻，突然拿起平板切换到相册。手指滑动间，王源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的瞬间——领奖台上错愕的表情、街头摄影时蹙眉的专注、甚至是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的背影。最早的一张，赫然是他们解散演唱会的后台，王源红着眼睛独自坐在化妆镜前。

"玩个游戏吧。"王俊凯放下酒罐，"真心话。轮流提问，必须回答。"

王源心跳加速："...好。"

"为什么选择摄影？"

"因为镜头不会说谎。"王源摩挲着相机背带，"该你了。为什么存这些照片？"

王俊凯目光灼灼："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拥有你的方式。"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源喉咙发紧，赶紧喝口酒掩饰："到我了...这三年，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王俊凯微微发红的眼眶。

"最后悔那天在停车场，放你走了。"他声音沙哑，"我该把你绑进车里，开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王源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十七岁时的雨夜，二十岁时的争吵，二十三岁时的重逢，所有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成完整的图案。他张了张嘴，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凯哥？源哥？你们在里面吗？"是小林焦急的声音，"山体滑坡把路堵了，导演让所有人去大堂集合！"

王俊凯闭了闭眼，起身开门。走廊灯光涌进来的刹那，王源看到他迅速戴上了那副完美的面具。

"马上来。"

混乱持续到天亮。酒店大堂挤满了滞留的旅客和工作人员，王源缩在角落沙发上昏昏欲睡。朦胧中有人给他披了件外套，熟悉的乌木香让他安心地陷入浅眠。

醒来时已是中午，怀里多了一个牛皮纸包裹。拆开后王源倒吸一口凉气——是他们从未发布的那首合作曲《昼夜》的原始录音带，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等我们二十五岁，就出这首歌。—K&Y】

纸条背面是新鲜的字迹：

【现在我们都二十五了。—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