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图书馆空无一人。孟未晞踹开大门时，管理员老张头都没抬："又是你，小点声。"
"周既明那混蛋约的七点。"孟未晞把书包甩在桌上，金属笔盒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巨响，"人呢？"
老张指了指墙上的钟——六点四十。
孟未晞啧了一声，瘫进椅子里。窗外飘着细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声响。他摸出手机，划开锁屏，是陈威发来的短信：「上次的事没完」。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孟未晞直接删了短信。他闭上眼，后脑勺抵着冰冷的椅背。昨晚那群混混下手不轻，肋骨处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孟同学来得真早~"
甜得发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孟未晞睁开眼，周既明撑着一把透明雨伞站在桌前，发梢沾着细小的水珠，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
"是你迟到了。"孟未晞故意把脚架到对面椅子上。
周既明不慌不忙地放下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仔细擦拭被雨水打湿的桌面。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名贵乐器。
"擦够没？"孟未晞不耐烦地用脚尖敲打椅子腿。
周既明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孟未晞浑身一僵，条件反射要抽回腿，却被牢牢固定住。
"鞋底有泥。"周既明不知从哪变出一张湿巾，三两下擦干净孟未晞的运动鞋底，然后才放开他，"现在可以放上来了。"
孟未晞盯着自己一尘不染的鞋底，一时语塞。这人什么毛病？
周既明已经翻开数学课本，推过来一张纸："先做这套题，我看看你基础。"
"不做。"
"那防身术课取消。"
孟未晞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周既明歪头一笑，阳光透过雨水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晕："这叫等价交换哦。"
一小时后，孟未晞把笔一摔："够了！"
周既明接过他鬼画符般的试卷，居然认真批改起来："选择题对了六道，比上次进步两道。"
"你他妈在逗我？这种弱智题——"
"但解题步骤全错。"周既明用红笔划了个大叉，"就像打架，打赢了不代表方法对。"
孟未晞一把揪住周既明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周既明不躲不闪，甚至往前凑了凑，呼吸喷在孟未晞鼻尖："我说，你只会用蛮力。"他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丝孟未晞从未听过的冷硬，"那天巷子里，你有三次差点被陈威的刀划到。"
孟未晞瞳孔骤缩："你...看到了多少？"
"全部。"周既明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包括你最后踹他那一脚，完全多余。"
两人对视片刻，孟未晞突然笑了："行啊，周委员。"他松开手，重新瘫回椅子上，"那你说该怎么打？"
周既明整了整衣领，从书包里掏出一个iPad，调出一段视频："巴西柔术基础，先看这个。"
画面中两个肌肉男纠缠在一起，动作暧昧得让孟未晞直皱眉："这什么基佬运动？"
"能让你少挨打的运动。"周既明点开另一个视频，"这是你上周五打架的录像。"
孟未晞猛地坐直："你他妈偷拍我？"
"学校监控。"周既明指了指右上角的时间戳，"保安室王叔是我围棋社指导老师。"
画面中，孟未晞正被三个混混围堵。他出手狠辣，但确实如周既明所说，好几次险些被偷袭成功。
"这里，"周既明暂停画面，"如果你用寝技而不是直拳，能节省30%体力。"
孟未晞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突然抬头："你懂格斗？"
周既明眨眨眼，表情瞬间恢复成那人畜无害的模样："书上看的啦~"
雨声渐大，图书馆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两人头挨着头分析视频，争论声时高时低。老张从报纸上方偷瞄这对奇怪的组合——优等生周既明和问题学生孟未晞，居然能心平气和讨论学习？
中午雨停了。孟未晞伸了个懒腰："走了。"
"等等。"周既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便当盒，"给你。"
孟未晞挑眉："又下毒？"
"嗯，砒霜拌饭。"周既明翻了个白眼，"不吃我扔了。"
孟未晞一把抢过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整齐地码着饭团、炸鸡块和蔬菜沙拉，角落还用番茄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幼稚。"孟未晞嘟囔着，却拿起一个饭团塞进嘴里。
周既明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孟未晞撩起的袖口——一道新鲜的擦伤若隐若现。
"手怎么了？"
孟未晞迅速拉下袖子："关你屁事。"
周既明不由分说抓过他的手腕，掀开袖子。孟未晞的前臂上布满擦伤和淤青，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新鲜的紫红色。
"陈威干的？"
"骑车摔的。"孟未晞抽回手，"少多管闲事。"
周既明突然伸手按向孟未晞的肋骨，后者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也是骑车摔的？"周既明冷笑，"摔到别人拳头上了？"
孟未晞拍开他的手："说了不关你事！"
"下午三点，医务室。"周既明收拾书包，头也不抬，"不来我就告诉李老师你偷改月考成绩。"
"你——"
"我知道是你干的。"周既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机房监控显示上周六凌晨有人闯入，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件骷髅头卫衣整个学校只有你有。"
孟未晞眯起眼睛："你想怎样？"
"医务室，三点。"周既明背上书包，"顺便，你改错了两道题答案。"
看着周既明离去的背影，孟未晞捏扁了空便当盒。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下午班会，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举办校园文化艺术节，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她环顾教室，"周既明担任总负责人。"
全班鼓掌。林小倩举手提议："周同学钢琴弹得那么好，独奏怎么样？"
周既明腼腆地笑笑："还是集体节目比较好..."
"我推荐孟未晞表演胸口碎大石。"后排有男生起哄，引来一阵哄笑。
孟未晞竖起中指，余光却瞥见周既明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他悄悄侧头，看见纸上赫然是一幅漫画——一只炸毛野猫被拴着尾巴，旁边写着"驯养计划Day1"。
"操..."孟未晞嘴角抽了抽，却莫名没觉得生气。
下课铃响，孟未晞拎起书包就走。刚出校门，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校门对面的小巷里，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冲他招手。
"今天没空陪你们玩。"孟未晞转身往反方向走。
"怕了？"陈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是说找那个优等生当靠山了？"
孟未晞脚步一顿，慢慢转身。陈威带着五个人围上来，比上次多了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个手里还掂着根钢管。
"单挑不过就群殴？"孟未晞冷笑，却暗自绷紧肌肉。六对一，还带武器，情况不妙。
"听说你跟周既明走挺近？"陈威吐掉嘴里的烟，"那小子挺狂啊，学生会副主席，成绩又好...你说要是他右手骨折了，还能弹钢琴吗？"
孟未晞眼神一凛："你敢动他试试。"
"哟，护上了？"陈威大笑，"行啊，今天你让我们揍一顿，我就不找他麻烦。"
孟未晞把书包扔到一边："来。"
他没等对方先动手，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砸在最近那人鼻梁上。惨叫声中，钢管呼啸而来，孟未晞侧身闪避，还是被擦到肩膀，火辣辣的疼。
混战中，孟未晞瞥见巷口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分神的一瞬，钢管重重砸在他后背，他踉跄着跪倒在地。
"就这么点本事？"陈威踩住他的手，"上次的嚣张劲儿呢？"
孟未晞突然暴起，一头撞在陈威腹部，趁对方吃痛弯腰时，一个肘击打在他太阳穴上。陈威倒地，剩下的人一拥而上...
"教导主任来了！"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混混们一愣，孟未晞趁机挣脱，抓起书包就跑。转过两个街角，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后背和肩膀疼得像着了火。
"三点零五，你迟到了。"
孟未晞猛地抬头。周既明靠在医务室门框上，白大褂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手里还拿着碘酒和棉签。
"你...你怎么..."
"医务室张阿姨是我妈大学同学。"周既明转身推开门，"进来。"
孟未晞站在原地没动："刚才巷子里...是你喊的？"
周既明头也不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周既明拉上窗帘，指了指病床："脱衣服。"
"哈？"
"检查伤势。"周既明晃了晃手里的碘酒，"还是你想让张阿姨来？"
孟未晞咬牙脱掉卫衣，露出精瘦的上身。新旧伤痕交错在蜜色皮肤上，最新的是后背一道狰狞的淤青和肩膀的擦伤。
周既明的手指轻轻碰触淤青边缘，孟未晞肌肉瞬间绷紧。
"肋骨没事。"周既明熟练地按压检查，"后背要冰敷，肩膀伤口需要消毒。"
他转身从冰箱取出冰袋，裹上毛巾按在孟未晞后背。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孟未晞倒吸一口气。
"忍着点。"周既明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为什么让他们打？"
"关你屁事。"
"因为我？"
孟未晞猛地转头，鼻尖差点撞上周既明的下巴。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少自作多情。"孟未晞别过脸，"他们早看我不爽。"
周既明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抬起孟未晞的手臂，为肩膀的伤口消毒。碘酒接触伤口的刺痛让孟未晞肌肉抽搐，但周既明的动作异常轻柔，呼吸拂过皮肤时像羽毛扫过。
"你经常打架。"周既明突然说，"但从不先动手。"
孟未晞皱眉："你怎么知道？"
"学校档案室有你的违纪记录。"周既明撕开创可贴，"十二次打架，都是'还手'。"
"优等生特权？随便看别人档案？"
"学生会副主席特权。"周既明把创可贴按在伤口上，"好了。"
孟未晞伸手去拿衣服，却被周既明拦住："等等。"他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药瓶，"止痛药，一天两次。"
孟未晞盯着那个熟悉的药瓶——和他书包里的一模一样。
"看什么？"周既明把药塞进他手里，"我偶尔也会头痛。"
孟未晞接过药瓶，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谢了。"孟未晞生硬地说，迅速套上衣服。卫衣摩擦伤口，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既明突然从背后靠近，帮他轻轻拉下衣领整理好："别沾水。"
孟未晞耳根发热，头也不回地冲出医务室。跑到操场边，他才停下喘气，手里还攥着那瓶止痛药。
远处，钢琴声从音乐教室飘来，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孟未晞记得周既明去年艺术节弹的就是这首。
琴声忽然中断，接着是一段即兴爵士旋律，轻快又调皮，完全不像周既明平时给人的印象。孟未晞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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