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折射出冷光，林婉月盯着浴室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锁骨处的红痕——那是昨夜秦梓茗酒后留下的印记，形状像极了他送给那个女人的红宝石项链。水龙头未关紧，水滴撞击瓷面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细碎的 cracking声，像冬夜玻璃上的冰花在无声蔓延。
“婉月，把醒酒汤端来。”书房传来低沉的呼唤，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她扯过浴袍盖住伤痕，袖口蹭过洗手台边缘的抗抑郁药瓶，白色药片滚落一地，在大理石地面上开出苍白的花。这些药是秦梓茗上个月扔进来的，他说：“别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看看羽彤，从来不会给人添堵。”
羽彤，苏羽彤。这个名字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林婉月弯腰捡药时，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扭曲变形——苏羽彤的脸叠在她脸上，嘴角挂着胜利者的笑，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出刺目的光。那是上周慈善晚宴，秦梓茗当众为苏羽彤戴上的戒指，而她站在角落，手里还攥着他去年情人节送的银质手链，链子上刻着的“永结同心”早已磨得模糊。
醒酒汤在砂锅里咕嘟作响，飘出的香气混着客厅里残留的香水味——那是苏羽彤惯用的玫瑰调，浓烈得像把刀，剜开林婉月心口的旧伤。她记得婚前秦梓茗说过最喜欢她身上的茉莉香，说那是“干净的味道”，可现在，他的衬衫上永远沾着玫瑰的甜腻，如同他嘴上挂着的谎言，甜得发苦。
书房门半掩着，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映在秦梓茗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落在苏羽彤的照片上——那是他们在马尔代夫拍的，她穿着露背白裙，他的手搭在她腰上，笑得那样恣意，仿佛忘了婚礼那天，他也曾在教堂里对着她说出“至死方休”的誓言。
“发什么呆？”烟灰缸被重重叩在桌面，惊得林婉月一颤，“把文件递给我。”她这才注意到他指节上的齿痕，淡粉色的月牙形，和苏羽彤朋友圈里那张“不小心咬伤男友”的照片里的痕迹分毫不差。药瓶在口袋里轻轻晃动，她想起今早复诊时医生说的话：“你的病情不能再拖了，继续停药会很危险。”
凌晨四点，林婉月蜷缩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衣柜里挂着清一色的高定礼服，却再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素色——秦梓茗说苏羽彤穿亮片裙最好看，于是他让人把她的衣柜清空，换成了那些刺目的红、灼眼的金。镜中女人的脸苍白如纸，眼尾的泪痣被泪水晕开，像朵即将凋零的墨梅。
手机在此时亮起，是苏羽彤的微博推送。最新动态里，她戴着秦梓茗送的翡翠镯子，手捧一束香槟玫瑰，配文：“有些爱，迟到但不会缺席。”评论区点赞最高的一条写着：“秦总眼光真好，这镯子和苏小姐简直绝配！”林婉月盯着那抹翠绿，忽然想起结婚三周年时，她看中一支玉簪，秦梓茗却说：“那种老气的东西，只有你才喜欢。”
浴室传来淋浴的水声，林婉月摸出藏在首饰盒底层的刀片。金属贴着皮肤的瞬间，她听见秦梓茗在打电话：“宝贝，明天陪你去挑婚纱......”后面的话被耳鸣声淹没，刀片划破皮肤的刺痛里，她忽然笑了——原来在他心里，她连替身都算不上，不过是个维持秦家体面的摆设，而苏羽彤，才是他藏在心底的白月光。
血珠顺着腕骨滴进羊绒地毯，洇出暗红色的花。林婉月看着那抹红渐渐扩大，恍惚间以为是那年她穿红裙的样子——秦梓茗第一次带她参加宴会，在旋转楼梯上俯身吻她，说：“婉月，你今天像朵带刺的玫瑰。”可现在，她这朵玫瑰早已枯萎，刺也被拔得干干净净，任人践踏。
“你在做什么？”秦梓茗的怒吼穿透雾气，浴巾松松垮在腰间，露出锁骨下方的新纹身——是苏羽彤的英文名缩写。他夺过她手中的刀片，扔进水池时溅起血点，“发什么疯？要是被媒体拍到......”“拍到你出轨的证据？”林婉月抬头看他，眼泪终于决堤，“还是拍到你妻子自杀未遂？”
他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不耐取代：“别闹了行吗？羽彤还等着我......”“等着你的新娘？”她打断他，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尖锐，“秦梓茗，你明明娶了我，为什么还要骗我？”水蒸气模糊了镜面，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与他重叠，像两个世界的人，隔着一层永远无法打破的玻璃。
沉默中，秦梓茗点燃一支烟，火光映得他瞳孔发灰：“你知道的，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交易。”烟雾呛得林婉月咳嗽，她想起父亲破产那晚，秦梓茗西装笔挺地出现在病房，说：“嫁给我，我帮你家渡过难关。”那时她以为这是命运的馈赠，却不知是坠入深渊的开始。
“所以苏羽彤才是你的真爱？”她扯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那是他昨天送的“补偿礼物”，“而我，只是个替代品？”珍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她心碎的声音。秦梓茗别过脸去，烟灰簌簌落在瓷砖上：“你只要做好秦太太的本分，其他的......”“其他的不用我管？”她替他说完，站起身时眼前发黑，“好，我会做好的，毕竟......”
毕竟，她早已没有退路。林婉月转身走向卧室，听见身后传来秦梓茗的叹息，却不再期待他的挽留。床头柜上的相框里，两人穿着婚纱礼服微笑，摄影师说“看向彼此的眼睛”，可那时她不知道，他的目光早已越过她，望向更远的地方。
凌晨五点，林婉月对着镜子补妆。遮瑕膏厚厚盖过腕间的纱布，口红涂了三遍才盖住苍白的唇色。她摸出药瓶，将药片混着冷水咽下——这是她停药半个月来第一次吃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董事会，为了做回那个“体面的秦太太”。
衣柜里，新送来的猩红礼服泛着冷光。林婉月换上它，拉链卡在后背，她对着镜子一点点拉上去，仿佛在把破碎的自己重新塞进模具。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刺痛皮肤，那是苏羽彤同款，秦梓茗说：“这样你们看起来更像......”更像什么？他没说完，她却早已明白。
镜中的女人终于恢复了“完美”，笑容得体，妆容精致，看不出一丝泪痕。林婉月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与倒影重合，却触不到半点温度。原来有些爱，从一开始就是镜花水月，你以为握住了幸福，却不过是握住了自己的倒影，而那个真正被爱的人，永远在镜子的另一边，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嘲笑着你的痴傻。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林婉月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客厅。秦梓茗已经穿好西装，站在玄关处看表，听见她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快点，羽彤还在等我们......”“等我们去挑婚纱吗？”她接过他递来的手包，语气平静得可怕，“好，走吧。”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她脸上织出金色的网。林婉月跟着秦梓茗走出家门，高跟鞋叩响大理石地面，每一步都像在给自己钉上棺材钉。她知道，从今天起，她连“替身”的资格都要失去了，却仍要笑着扮演好最后的角色，直到这场名为婚姻的戏落幕，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如同从未存在过。
而那朵被他摘下的玫瑰，终将在黑暗中枯萎，化作尘埃，再也无人记得它曾绽放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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