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翼之蝶

培养舱的荧光将沈确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季安被锁在王座上，看着他解开刺绣立领，露出脖颈蔓延的黑色血管——那些毒蛇般的纹路正朝着心脏位置爬行，与被玫瑰胎记覆盖的基因锁形成狰狞对峙。

"很丑吧？"沈确的指尖在锁骨下方停顿，那里有个陈年弹孔，"先王发现我产生自主意识那年，往这里灌了整整三升抑制剂。"他突然抓住季安的手按向自己心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蠕动，"感受到吗？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礼物。"

季安触电般缩回手。那些增生组织触感太过熟悉，就像在解剖课摸到的变异腺体标本。沈确低笑着解开袖扣，小臂内侧的皮肤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淡金色液体顺着苍白的腕骨滴落。

"皇室称我们为'神谕之子'，却把培养液换成神经毒素。"他沾着液体在季安眉心画十字，冰凉的触感引发阵阵战栗，"知道为什么选择冰薄荷信息素吗？"破碎的喘息混着血腥味，"因为只有这种味道...能盖住我腐烂的内脏..."

宫殿突然剧烈震动。沈确踉跄着撞上培养舱，后背军装撕裂的刹那，季安看见他脊椎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线。那些交错的金线在荧光下宛如虫足，正随着呼吸频率诡异地起伏。

"别过来！"沈确突然厉喝。他蜷缩在培养舱阴影里，军靴碾碎满地玻璃残渣，暴怒的模样像只受伤的困兽。季安发现他左手正死死掐着右腕，而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抓向佩剑。

基因暴走。季安想起母亲笔记里记载的副作用，实验体在情绪波动时会出现肢体失控。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在碰到沈确发梢时被按着后脑勺撞向舱体。

"可怜我？"沈确的犬齿刺破他耳垂，声音却带着罕见的颤抖，"当年你被家族保护着参加茶会时，我正在地牢和暴走的克隆体厮杀..."黏腻的血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知道怎么辨认本体吗？要切开十个复制品的喉咙，看哪具尸体最先开始重新生长骨骼——"

季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沈确军装永远扣到顶的原因——那些被高领遮住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再生疤痕。

警报声刺破凝固的黑暗。沈确突然剧烈咳嗽，淡金色血液溅在季安手背，竟灼烧出缕缕青烟。季安怔怔望着掌心焦痕，母亲临终前的尖叫突然在颅骨内炸响：【快逃！那些孩子不是人类！】

"药..."沈确痉挛的手指扯开领口，露出藏在勋章背后的暗格。季安夺过银色注射器的瞬间，被他用信息素压制着抵在舱体上。冰薄荷气息裹着血腥味灌入喉咙，季安在窒息中看清药剂标签——正是导致母亲死亡的基因稳定剂。

"动手啊。"沈确染血的脸庞浮现病态的笑意，他握着季安的手将针头对准自己颈动脉，"或者让我像那些失败品一样...嘭地一声..."睫毛上的血珠随着颤抖坠落，"炸成实验室墙上的碎肉？"

季安的手比意识先行动。针尖刺入皮肤的刹那，沈确的瞳孔突然扩散成诡异的竖瞳，后背猛然弓起撞碎舱体玻璃。荧光液体如泪雨倾泻，季安被扑倒在地，后脑勺磕在操纵台边缘的疼痛中，他看见沈确背后展开半透明的虫翼。

那是母亲培育的帝王蝶基因。本该华美的蝶翼此刻布满霉斑，随着沈确的喘息不断脱落磷粉，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复眼结构。

"别看..."沈确用残破的军装裹住他，这个本该极具压迫感的动作却透着哀求的意味。季安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锁骨，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当他强行扳过沈确的脸时，发现对方左眼正在融化。

培养舱的警报转为尖锐悲鸣。沈确用最后的力量启动应急程序，将季安推进防爆舱。透过逐渐闭合的合金门缝，季安看见他撕下腐烂的蝶翼，将暴露的神经束接入主控台。那些金色血液顺着操作面板流进王座底部，激活了母亲预留的全息投影。

【致我的孩子们】时隔十五年的温柔嗓音让沈确僵在原地，【当你们同时听见这段留言，说明皇室已无法掌控暴走的实验。请打开星图第十三星轨的保险箱，里面有我最后的...】

爆炸气浪掀翻了防爆舱。季安在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沈确用白骨森森的右手护住心口胎记，而左半边身体正在淡金色火焰中化为灰烬。那些飘散的灰烬里闪烁着晶状体碎屑，像一场逆向坠落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