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漩涡吞没我的刹那,十二幅画轴在水底拼成轮回盘。每幅画中的"我"都在重复相同动作——捧出琉璃心,刺入青丘妖主眉心。当最后一幅婴儿画像归位时,江水突然倒灌进鼻腔,带着浓烈的松烟墨气息。
"醒醒!"有人往我嘴里塞了块冰,寒气直冲天灵盖。睁眼看见画魂娘子正在研磨人骨粉,她的皱纹里游动着金色符文,与师父眼里的血咒同源。
石室四壁挂满我的画像,从垂髫稚童到及笄少女。最骇人的是东墙那幅——画中人被钉在青铜镜前,脊骨被抽出做成笔杆,心脏位置嵌着琉璃盏。画角题着师父的字迹:"甲子年七月初七,镇魂成。"
"徐画师剜心那夜,下了三百年不遇的血雨。"画魂娘子将骨粉撒入砚台,墨汁里浮出记忆残片,"你娘亲本是画冢镜妖,为护玲珑心与妖主同归于尽,临死前用最后灵力把你封入古画。"
砚中影像渐清:暴雨中的师父跪在血泊里,怀中女婴心口插着半截玉簪。他咬破手指在女婴额头画符,每笔都引发天地雷鸣。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女婴的哭声化作凤鸣,整座画冢的妖物集体哀嚎。
"玲珑心需饮至亲血,否则每月朔望必遭万蚁噬心。"画魂娘子突然扯开我的衣襟,心口处蛛网状金线正在收缩,"今夜子时,就是你第三次蜕皮之期。"
石室外传来抓挠声,九百九十九只人面蛾扑在窗纸上。它们额间都点着朱砂痣,振翅声组成师父的呼唤:"寒露...回来..." 画魂娘子挥袖击碎石壁,露出后面藏着的冰棺——棺中躺着与我面容相同的女子,她双手交叠处放着师父的断臂。
"这才是你真正的肉身。"画魂娘子的骨簪划开冰棺,"十六年来,徐画师用画皮术为你续命,每张人皮都取自..."她突然掐诀,我的袖中飞出《婴戏图》残卷,九个童子正抱着血淋淋的人皮嬉戏。
子夜更鼓响起时,第一块皮肤从指尖脱落。人面蛾疯狂撞击窗棂,它们的复眼里映出师父在盘山道苦战的场景——他的道袍已成血衣,正用牙齿咬着画笔,在虚空画出我的眉眼。
"要活命就换回真身。"画魂娘子将冰棺推入阵法中心,"但你会记起所有被剥皮者的怨念..."话音未落,石室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数十具少女尸骸,每具后背都纹着我的生辰八字。
蜕皮的剧痛让我跌入血池,怨灵们立刻缠上来啃噬。她们的指甲抠进我眼眶时,冰棺突然炸裂。真身坐起的瞬间,所有记忆洪流般涌入:师父每月下山"采风"的真正目的,那些富商家中失踪的丫鬟,还有我每件新衣上永远洗不净的血腥气。
"啊!!!"石室在惨叫声中崩塌。真身的心口处,琉璃心正将怨气转化为金色脉络。人面蛾群聚成师父的模样,他的虚影握住我颤抖的手:"是为师对不起你..."
青丘妖主的狐火突然烧穿地宫,狐面老妪的尾巴卷住真身脖颈:"好女儿,该回家了。"直到这时我才看懂青铜镜里的预言——妖主当年产下的双生子,一个被做成玲珑心容器,另一个正是...
"姐姐,我等得好苦。"冰棺中的真身突然睁眼,她的瞳孔是妖异的竖瞳。我们双掌相触的刹那,整座地宫开始坍缩,那些少女怨灵汇聚成血色画笔,在我眉心点下妖主印记。